第29章
成戊聽完深慮了會兒,才理順了大好局勢,轉頭就見主君抱著飛鴿出了密室。 他快步緊跟了兩步,正要恭維拍馬,便聽前頭人丟了句: “本君要禁足反省十日,正好去蘭臺泡泡湯,少府大人入宮伴駕吧,祖父的頭疾近日發作的多了?!?/br> 第16章 沐浴 漸涼的湯泉里,趙姝滿頭冷汗地緩緩睜開雙目。 窗外天色全黑,只余了淡淡月輝斜映進來。 蹙眉又喘了口,覺著四肢僵冷仍未褪盡,她索性又擰開銅首,而后裹著濕衣去一層外間的藥閣內摸了套銀針回來。 燙過銀針,她再次步下微熱的池水,浸沒關節淬冷的身軀。 還是克制不住的,她總不能一直在熱水里泡下去吧。 心悸不安地朝窗口覷了眼,終是壯起膽子將衣衫一一解下。 易容的膏皮和束胸被整齊得放在濕衣的最上層,她屏息凝神,指節演練著去那些xue位上按試。 這套針法上一回用,還是阿兄遍尋名醫,在九年前教她的保命之法。 宮中每一季都會及時賜藥,因此,這套針法,她只在八歲那年用過一次。其中幾處大xue在心口臍周,但差毫厘,即是生死。 …… 一炷香后,池岸旁的銀絲針囊被收齊卷好。 胸腔里最后一絲僵冷消散,趙姝脫力地倚坐在白玉階上,兩手搭在池岸邊,終是脫離了方才的險境。 望著一池氤氳,她唇邊溢出慘笑。 她與父王做了十二年的藥人,每季服藥取血一回,除了頭一回,再沒發過這等癥狀。原是早忘了自個兒那蔽天的榮寵尊貴,是用什么換來的了。 來時趙宮說是國師煉藥艱難,現在想來,只怕是更多了一重置她于死地的法子。 她若死了,也不知趙國要用這幌子作什么大事,也不知……父王他聽了,會是怎樣面目。 應當是……早有預料吧。 她若死了,如今便只有戚英為她哭了。 眼中無淚,她就這么半伏在岸邊,脊背孱弱。卻不知,小樓外,最后一絲兒天光隱沒湖面,一道孤清高大的身影正沿著浮筏緩步而來。 …… 嬴無疾盤算著周趙二國的關系,他慮事縝密,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又是自小苦慣了的,思量國事也更不需人服侍打擾,因此只孤身過來,并未遣人跟著。 可一入小樓,他就注意到了地上濕漉漉的水痕。 他幾乎想也不想地就認定了,是又有刺客浮水而來,誤闖了此間。遂手按劍柄,放輕了腳步,悄無聲息地踏上旋梯。 順著水痕上了二樓,果然便沒見星點燈火,他目力極好,隔著山水折屏,便能覺出后頭有人。 多事之秋,他挑眉暗嘲公子翼的蠢笨,丈著生死場上歷練出的身手膽魄,也并不去叫人,足尖輕點劍勢如電,飛身過去一下劈開折屏,凌厲劍尖直逼后方人影。 一記虛弱的驚呼迫的他心口一震,劍尖堪堪從那細弱項側三寸抽回,他一個旋身險險落在池岸邊上。 “你如何在此,燈也不點,嫌命太長么!”他方才收勢過險,差點一劍洞穿她的脖子,語氣中罕見的沒了揶揄,幾乎有些暴怒地去尋幾案邊的火折。 “你你你,別點燈?!本驮谒D身的功夫,趙姝亦驚魂夢醒,立時將身子沉下,拼著口氣將岸上一堆物事扯進水里遮掩。 嬴無疾卻是手快,她話才說完,窗邊一盞落地銅燈便被引燃了。 一室暈暖,將人影淺淡投在墻上,倒也并未見的有多亮。 見他就要過來,她驚得回頭貼上池壁:“你莫、莫要過來!” 嬴無疾還在惱方才的險況,他兩步朝她行去,怒道:“我為何不能過來?” 借著昏暗孤燈,他終瞧見湯池中一段瑩透若雪的背影,眸色一暗,語意倒松了些:“你身為仆役,不好好伺候,倒來主君的湯池里享樂……” “你先出去好不好?!睅Я丝耷坏幕艁y哀求響起,嬴無疾覷眼看她,終是駐足在池旁數步。 眼前人烏發帶露,肩削若柳,還有水面下隱隱綽綽的,不知還有何等更惑人的風姿。 無意識地喉間發緊,他趕忙挪開視線,口中冷冷道:“都是兒郎,能有什么好瞧的?!?/br> 這么說著,想起上回要替這人換衣時,她曾說自己身有惡瘡,不慣見人,他還是沒有再上前,轉身朝外間去了。 折屏破了,說是外間,亦只隔了層朦朧紗帳。嬴無疾朝一處長塌邊坐了,按下瞬息掠過的旖旎心思,一面等著,一面朝她打探起趙王宮的情形來。 趁著說話的功夫,趙姝顫著手在水中抖開衣物,衣衫都纏到了一處,尤其是那半丈長的束胸,她越是急理得也越慢。 敷衍了幾句,便覺出男人的不耐,在外頭來回踱步不語,好似下一刻又要進來。 若是再進來時,恐怕就沒那么多耐性由她整理了。 易容膏皮被水浸得不好侍弄,趙姝一咬牙,當即決定賭一把,遂棄了那膏皮,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將束胸纏好。 “你父王如何得子棄你,怎么你就分毫沒有覺察?” “父王素來寵我……世事難料?!彼裏o心理會他話中意味,只速速纏好束胸,又裹上濕衣。 聽著里頭潺潺水聲,嬴無疾眼前不自覺地再浮現先前所見,他垂眸咳了記,又撿了幾個早已想好的問題隨口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