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隨手從銅燈上掰下片鋒利的葉子,若是真被發覺了身份,那她或許該試著搏一搏。 …… 一個時辰后,亥初人寂,唯有公子融府上內院燈火煌煌,成戊火急火燎地一路拂開那些正撤酒菜的侍從,著人制住了要去通傳的小廝,正要回頭引路時,但見自家主君已當先一步越過回廊,頭也不回地喝令道: “將院子圍起來,一個都不許進來,成戊你也是?!?/br> 當嬴無疾快步越過花苑,徑直走向羋融慣常玩樂的二層小樓時,便聽的一陣少年輕快有趣的朗笑,原本就吊了一路的心,此刻更是狠狠抽疼了一記。 他眉睫輕闔,頓了半晌,而后目色凝重黑沉地就要朝二層寢屋而去。 他同羋融相識于微末年幼,對他的喜好德行實在是了若指掌。 這位公子……原本并非是這樣的。 嬴無疾曾有一個同胞meimei的*七*七*整*理,同羋融是青梅竹馬,三年前他兄妹遭父君的一位姬妾陷害。阿娘在兩個孩子中選了他,原是以為羋融能將meimei救下的。 可是羋融沒能趕的及。那件事過后,才十三歲的公子融性情大變,他沒力量找那姬妾復仇,暗地里卻綁了她家一個幼弟,活生生折騰死了。從那以后,他再也不親近女子,反倒一發不可收拾地好起了男風。 嬴無疾腳步無聲地上樓,右手無意識地握上劍柄。往事歷歷,兩步后,他還是松開了劍柄。 他這是怎么了,不過是個異國質子,如今尚還死不得罷了,何至于如此緊張在意。 “哈哈哈,融弟,你那是沒見識過遼東的鷹!十年前,我才這幾案般高,那海東青立起來比這屏門還高,展翅都能抓起個羊!” “喔!那后來如何豢養的,鎖起來嗎?” “鎖什么鎖,人家好好一只鷹,那生了翅膀就是要去天上飛的呀,就好比人有腿就是要去玩去行路的呀,叫你日日安坐在椅子上念書做文章,豈不就是受刑。后來我是跟著齊國的使節去了東海,把那鷹給放了?!?/br> “表兄怎的開口閉口皆是牲畜,邯鄲城從你嘴里倒是沒旁的好了?!?/br> “胡說,我邯鄲城為四方通衢,哪里似這咸陽閉塞……” 嬴無疾駐足,頗有耐性地聽那道醉意熏然的聲調絮絮叨叨地說著邯鄲城的奇貨珍玩,連他自個兒都沒注意到,來時的緊張神色已然消散。 又是一長段贅言,這一回羋融沒有應聲,沉默了片刻后,少年忽然冷了面色湊到她跟前:“邯鄲的刑法倒也少,竟連醢刑也沒有?” 趙姝已經被他灌得有些迷糊,湊到極近的那雙桃花眼里,她隱約似瞧見兩分貪婪,眼見的自個兒的高談闊論已經沒法再拖延,她只得故作不懂,避也不必地同他對視。 “你當真不知醢刑為何?” 才要搖首,少年一手環上她肩,附耳對她解釋了遍。 就在趙姝駭的睜圓了眼睛時,那雙手忽然用力推了她一把,頃刻間兩個人交疊著倒在短塌上。 她當即覺出不好,褪去佯醉,眸中清明浮現,要掙動之際,腰間被人狠狠捏了把,只聽的耳邊肆意調笑:“趙王后與我母親早已仙逝多年,即便你真是我表兄,也早沒了交情,今夜我救你一命,兄長不若以身相許,也就是一夜春風就夠的?!?/br> 這人話語溫柔,下手卻頗狠,趙姝還來不及反抗,兩手就被扣去頭頂,也不知他從何處勾來根衣帶,下了死命地綁在她腕子上。 ‘鐺’得一聲脆響,她指尖捏著的鋒利銅葉落地。 眼看著就要被察覺身份,旋梯卻響動起來。 “以身相許……你是要與哪位兄長一夜春風?” 這道聲音甫一響起,羋融幾乎是從塌上跌下去的,少年回頭看到來人時,方才那些風流冶艷的情致分毫不剩。 見嬴無疾沒有指斥的意思,他從塌旁爬起來,一面戀戀不舍地去瞄身后人,一面嬉皮笑臉地就解釋:“趙王后原來是我母親長姊,我不過是請趙太子過來說說話,明兒個還囫圇給你送……” 他嬉笑著抬頭,當看進男人碧眸沉沉的眼底時,頓時噎住話,他是個極會察言觀色的,這一下便看出不對。 他當即毫不猶豫地朝外退,一面拱手抱拳道:“姑母近來身子不好,我今夜還是得去與姑丈侍疾,兄長莫送?!?/br> 待行至扶梯一半,少年討好的聲音又響起:“兄長,今夜之事別告訴姑母??!” 嬴無疾揮手驅他。 樓下很快就有侍從端來新的碗筷酒盞,他略一思量,索性決定今夜歇在此處,遂讓開身,朝一側墻案掛了佩劍斗篷。 佳釀羹饌鋪展,梅花燈罩著五色彩紙,不得不感嘆,羋融一個客卿府倒布置得是全咸陽頭一份的綺麗精巧。 物以類聚,怪不得能叫帳子里頭那個同他初識即交心。想到方才聽這兩人把酒言歡的陣仗,嬴無疾冷哼一記,幾步過去,正欲出言譏諷兩句,可待他將煙紫色幔帳一掀時,整個人便如入了定,腹中的話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了。 第13章 女裝2 帷幕掀開的那一瞬,仿佛這一夕的困累煩擾盡數拋卻,靈識里似灌入一股子撼動山岳的春風,那春風拂得他腦中一片空白,將要出口的話一個字都不記得了。 視線游走,從那繡了蓮紋的泛青小履,掠過那暖玉般橫陳的身子,停在被布條捆緊的雙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