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環顧四周,原身怕是將所有她認為值錢的物件,全部擺放在明顯的位置上,琳瑯滿目猶如倉庫。 西側間是書房,博古架上空落落的,書籍也并未有經常翻動的痕跡,一眼便知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東側間內寢更是像入了洞房那般,大紅帳幔,棗紅錦被,玫紅凳墊…… 陸南星扶著八仙桌緩緩坐下,一手支頤,做著心理斗爭。 五載的深宮生活,觸目皆為百年陳設,古樸而典雅。如今,放眼望去只想著逃離此處,卻又明白既然穿在此人身上,適逢亂世又涉及性命之憂,身外之物便也顧不得那樣多。 在原身的記憶中,各地農民紛紛揭竿而起,閻興邦所盤踞的寧州屬于江浙行省,物產相對富饒也就意味著糧餉不缺。金軍目前被山東一帶的義軍絆住了腳,中間還隔著一個河南江北行省,暫時閻家軍是安全的。 若她是閻興邦,此時便是廣積糧、招賢良的大好時機。壯大自己的勢力,才能多搶占江浙行省的城池,派駐自己的人看守和治理,守著天下糧倉再穩步擴張版圖,想要一統江山也不是沒可能。 若要壯大自己的聲威,讓人們爭相來投,勢必要名聲在外。講義氣、愛民如子、尊重讀書人,樣樣不能少。 可閻興邦的手下并沒有做到。 在原身的記憶里,義軍打跑了盤踞在此的官軍后,將士們對城里的百姓進行新一輪的“征糧活動”,實則為搶。隨后,便要求城內的富戶孝敬金銀珠寶,對個別上貢的富戶不滿還派人去其家中查抄,一時間弄得城里上下怨聲載道。 這些事,閻興邦本人是否知曉,在原身的記憶里是沒有的。 并且陸南星對于原身識人的能力,也不報有任何希望。存儲在她腦中的記憶,大多都是與閻少康有關,并沒什么價值…… “姑娘,夫人派人送來一座開了光的玉菩薩,說是能驅邪祛災。還問是否能來探望,等著您回話?!卑⒋T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了陸南星的思路。 夫人林氏起初是閻興邦的妾室,去年才被扶正。陸南星想起此人時,都是原身與其之間產生的齟齬。只因林氏不是閻少□□母,連帶原身對她也絲毫不敬。難怪柳嬤嬤見了她,就一副想要使出渾身解數降妖除魔的樣子。 如今她派人送信,自然是瞧見了柳嬤嬤被懲治的下場。這件事要讓閻興邦知曉,林氏也要擔上一個管教下人無方的錯處。還不如趁著閻興邦還不知道,趕忙親自來修好,將危機化為無形。 陸南星轉念一想,這位林氏,她定要會會,便道:“給送信的人打點賞錢,就說多謝夫人惦念,若有空前來一敘,必掃榻相迎?!?/br> 她說完并未聽到回應,扭身抬頭,見阿碩張大了嘴,喃喃道:“什么掃,為何見夫人還要掃床?姑娘,你何時學了這樣文縐縐的詞兒?” 陸南星心中一緊,面上卻淡然一笑,“我平日里對著那幫大老粗們也沒有練的機會,這不終于有用上的地方了么?!笨磥?,行事作風要逐漸變化于無形,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阿碩歪著脖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打開了衣柜,問道:“往常見小夫人之前姑娘都要隆重打扮,今兒要穿那件還未上身的蜀錦袍子么?” 陸南星見她拿出一件紅色暗紋比甲與同色鳳尾裙,連忙擺了擺手,“我人在病中,勿需更衣。你去備上好的茶點來,我先歇會?!闭f罷,閉目思忖著要從林氏身上,了解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如今她們所住的大帥府,便是前寧州府臺的官宅。 從正房到原身所住的西跨院,一來一回,兩炷香的功夫怎么也到了。 林氏必然知曉原身與她關系不睦,還要做足禮數,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想必是個聰明人。送玉觀音,既不能吃也不能喝,便省去了日后被誣陷的可能,得以保全自己。派人提前詢問能否能前來探望,若被拒絕,傳到閻興邦耳朵里,好歹也能落得個她主動去安撫,卻被目無長輩不懂規矩的小輩吃了個閉門羹。 果不其然,阿碩剛端來茶水,院內便傳來一聲溫和的嗓音,“將大帥前兒帶回來的絳色布料先放這石桌上罷,免得拿到屋子里動靜太大,吵著姑娘養病?!?/br> 陸南星在里屋聽到這聲安排便知,她方才和閻少康說想清靜養病,早已被有心之人聽了去。 她只派阿碩出去迎接,等人進來了這才扶著桌子站了起來,略微福了福身,臉上掛著一絲笑意,讓座后,道:“多謝夫人惦念?!?/br> 第三章 陸南星見林氏膚色白皙,眼角雖有細紋卻依舊風韻猶存。身著黛色褙子絳紫色馬面裙,能增加些許端莊持重。佩戴的釵環耳飾看似簡單,卻都是很名貴的成套翠玉,彰顯她正室的身份。 看來閻興邦對她甚是喜愛。 林氏敏銳地察覺到,來自陸南星的目光之中少了以往的戾氣,竟然多了些許以往不曾有的善意?便也含笑試探道:“今兒個柳嬤嬤不知尊卑,讓姑娘生氣,是我這個當主母的管教無方,還望姑娘海涵,給這個老貨留條命,我已將她打發到莊子上思過?!?/br> 陸南星淡淡笑道:“我就知道,夫人怎會像她說的那般,對我厭惡至極?!闭f罷扶了扶額,“我大病初愈,又生了一頓氣,再無力氣去拜見您,可心里卻無不擔憂您因我懲治柳嬤嬤而心生誤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