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頂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對著鏡子看向自己的臉頰，翠頂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只覺得觸感光滑而又平順。

    這是人類的模樣，是人類青年的模樣。

    翠頂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幻化成這個樣子，就好像它喜歡這個模樣似的。

    自從幻化出人形以后，翠頂便用這般模樣在清山出現。

    他漸漸習慣了自己現在的樣子，也越來越喜歡自己的樣子。

    有時候翠頂會想，是所有的人類都像他這樣嗎？

    盡管心中有這個疑惑，但是翠頂的重心還是在尋道之上。

    可即便翠頂再如何精進，他就是無法突破那一層薄紙。

    明明盡頭就在那里，可他偏偏就是到達不了。

    是夜，翠頂無趣地行走在清山中，他在思考是不是自己的修煉出現了問題，否則為什么就是不能精進呢？

    在翠頂思考的過程中，他聽到了有吵鬧聲，有叫罵聲。

    這個聲音是來自人類的。

    翠頂暗自觀察到底發生了什么，他看到了人類間的追逐，也看明白了當時的情況。

    翠頂雖然與人類接觸的不多，但是這不代表他傻，對于人類的很多規則與想法，現在的翠頂都是十分清楚的。

    翠頂沒有選擇插手，他選擇了袖手旁觀的觀察。

    這是一群人與一個人類小女孩之間的追逐。

    翠頂看著小孩不停的躲，不停的藏，他覺得這個小孩真的很聰明，每次都躲在了別人很難找到的地方。

    翠頂像看戲一樣看著這一切，他猜想最后的結局會是女孩被抓住，因為雖然這個小女孩很聰慧，但是她終究跑不過那么多人。

    觀察著觀察著，翠頂突然覺得這個小女孩不僅聰明，而且很友善。

    她會在山中與很多動物和睦相處，也會在傷心害怕的時候抱著樹干哭泣。

    翠頂突然覺得好有意思，他甚至不想再去修煉，只是安心地觀察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經過幾天的追逐過后，饑餓、恐懼、悲傷侵襲著這個女孩。

    翠頂想：故事應該要結束了，追逐游戲終究要消失了。

    當他看到女孩被那些人找到的時候，翠頂的心情也跟著失落了起來。

    其實，他挺希望女孩可以逃走的。

    翠頂大概能夠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么，但他依舊沒有選擇插手。

    既然已經被找到，那么或許女孩被抓，就是符合了大道天理。

    翠頂不知道自己的心里為什么會有種可惜，但既已如此，他轉身便離開。

    只是在轉身的一瞬間，他聽到了一陣驚呼。

    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翠頂竟一躍入山崖。

    他抱住這個小女孩，并且救了她。

    當十來年后再次回憶起，翠頂想，他與她的緣分是不是一開始就注定好了。

    而他與她之間需要譜寫的故事，同樣也在一開始就已經譜寫了出來。

    翠頂從不認為自己會踏入塵世，可也正是這個從不認為，將他真正帶入了塵世。

    他品味著普通人一樣的生活，體驗著人類之間復雜的情感。

    翠頂在某一刻好像突然明白了，為什么這塵世會那么的吸引人。

    因為塵世中有他以前從未體驗過的快樂，有他從未體驗過的歡愉，他覺得人生一世，原來可以過的這么酸甜苦辣。

    當翠頂踏上回程的時候，他想，如果卓卓或者說陳幸知道他來了人間一趟，想必定然會十分吃驚。

    因為他曾經是個只尋大道，不問人世之人。

    沒想到到了如今，先進入塵世的竟然會是他。

    翠頂沒有選擇施術直接返回清山，他的選擇是走回清山。

    他從清山走了出來，自然也是要走回去。

    可是，翠頂沒有想到，他遇到了張月歌。

    曾經的那個小女孩長大了，可是翠頂還是認出了她，那一如往昔一般干凈的眉眼。

    翠頂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記那么久，可他就是記住了，完全的記住了。

    當初的一見成為了他下山的契機，而如今的驚鴻一瞥卻又成為了他留在塵世的契機。

    他與張月歌真正的相識相知，他們在相遇的時候，正是少女最爛漫的年華。

    翠頂化名為何光羽，他從未與張月歌透露過自己的身份。

    他陪著張月歌去了很多地方，玩遍了人類世界中最好玩的事物。

    翠頂第一次知道原來喜歡這這種滋味，是一種酸酸甜甜，但卻讓人十分舒心的感覺。

    數千百年的漫長歲月中，仿佛都在等待這一刻。

    而就是這一刻，翠頂才終于懂得，為什么這么多年了，他從未登上大道。

    因為大道本就不存在，存在的只有他現在的感受。

    與此時的時光相比，翠頂愿意舍棄自己數千年的追求，即便道心重煉，即便年華破盡，他也絕不后悔。

    他之心意，堅若磐石，就如同當初他一心向道一樣。

    翠頂陪著張月歌做了他們之間所能做的一切，如同一個人類一樣，陪伴著自己喜歡的人生活。

    翠頂突然想到了卓卓曾經對他說，有人類情侶會對著它許愿。

    而在這個時候，翠頂當初所有的疑惑在現在都得到開解。

    因為此刻，他也真的很希望陪著月歌一起，許下此生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