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瑛入懷 第30節
“表妹是什么時候嫁人的?”寧致嘴角揚起一抹戲謔的笑意,他甚至沒有邁開步伐往瑛瑛身前走去,只是把目光挪移到瑛瑛身上,便能勾起她心底最深處的懼意。 瑛瑛不答,霧蒙蒙的杏眸里已然漾起了些淚意,只是她死死咬住了下唇,不肯讓淚珠往下落。 若她有能與寧致平分秋色的體魄,她早已沖上去與他同歸于盡了,又怎么可能這樣呆呆地立在原地向他示弱? 比那一段不堪的回憶更折磨瑛瑛的是,她沒有能置寧致于死地的能力。 她的夫君又是個仁善大義的君子,也不會做出草菅人命這樣的殘忍之事。 瑛瑛心里想的明白,也不愿意讓薛懷因她而染上人命官司。 她都明白,卻還是不可自抑地傷心。 “表哥不在京城,自然沒有收到我的請帖?!辩吡︽偠ㄖ约旱男木w,對寧致如此說道。 她這樣平靜的回話著實是讓寧致萬分不喜,他設想過無數次與瑛瑛的重聚。 那么膽小怯懦的一個庶女,只要被他恐嚇一番后,便會淪為任他擺布的禁臠。 可此刻的瑛瑛非但嫁給了身份高貴的承恩侯世子。 穿戴在身上的釵環和衣衫更是富貴無比,那些膽小和怯懦也不見了蹤影。 這樣的她,怎么會心甘情愿地做他的禁臠? “瑛瑛,你這位夫君可知曉你和我的往事?”寧致倏地對瑛瑛勾唇一笑,毫不遮掩地釋放著自己的惡意。 他朝瑛瑛立著的地方走了一步,卻見方才還僵立著不動的瑛瑛立時白了臉色,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寧致將瑛瑛的動作納進眼底,笑意總算是真摯了幾分,“瑛瑛還是像從前一樣怕我?!?/br>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此時的瑛瑛已落下兩行清淚,漣漣的淚珠再次取悅了寧致。 他輕笑著望向瑛瑛,目光黏膩如毒蛇:“若是被瑛瑛的夫君知曉了我們曾耳鬢廝磨的往事,他可會嫌你臟?可會休棄了你?” 話音甫落。 那些衣衫被撕碎,肌膚被人染指,都制住手腳后無法動彈的痛苦回憶涌上瑛瑛紛亂的心緒之中。 眼前的寧致仿若從地獄里歸來的羅剎惡鬼,三言兩語就能讓瑛瑛高高筑起的心墻分崩離析。 明明昨夜里她才因薛懷的悉心珍視而修補好了破碎的心墻。 她恨寧致入骨,每每憶起那些不齒的回憶,她便覺得自己哪一處都骯臟無比。 巨大的夢魘化為了實質。 瑛瑛甚至都沒有往后挪動腳步的力氣,她只能這樣眼睜睜地瞧著寧致朝她越走越近。 正在瑛瑛萬念俱灰的時候,緊緊閉闔的屋門被人從外頭踹了開來。 瑛瑛艱難地挪動了自己的脖頸,便瞧見了步履如風的薛懷,他一進屋便朝著寧致的方向走去。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薛懷,渾身上下的陰戾之意如一團濃重的黑霧籠罩在他左右。 而后。 便是一陣尖利無比的慘叫聲,再是骨骼斷裂的聲響。 瑛瑛眼睜睜地瞧著薛懷將寧致按倒在地上,也不知他用了何等的氣力,人高馬大的寧致根本掙脫不了他的桎梏。 薛懷舉著手里的短刃刺向了寧致的四肢,一刀一下,鮮血四溢般涌出,甚至模糊了她的視線。 第28章 心與心 說來也巧。 薛懷本是該在日落昏黃的時候回知府府邸才是。 可今日王啟安鬧起了肚子, 在醉紅樓里陪薛懷飲了幾杯酒后便推說身子不適,不能再與薛懷一同恣意玩樂。 薛懷面上露出了幾分厭煩,心里卻著實松了一大口氣。 如他這樣的人, 若日日過著荒yin無度的日子, 還不如尋根繩子吊死了了事。 與王啟安分別之后,薛懷便馬不停蹄地趕回瑛瑛所在的院落內,才推開那緊緊閉闔的屋門。 也就是在那一剎那, 寧致隱含威脅意味的笑聲傳入他的耳中。 薛懷幾乎無法克制自己的心緒。 一屋之隔內, 他的妻正被個猥瑣陰狠的小人逼到了末路, 那些如夢魘般的記憶化為實質,一寸一寸的吞噬著瑛瑛的堅強與美好。 薛懷甚至可以感同身受著瑛瑛的痛苦。 他明白自己已處于理智分崩離析的臨界點,而寧致的那一句“他可會嫌你臟?可會休棄你?”無異于火上澆油。 薛懷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克己復禮、仁善溫德的規戒之說,他只是想讓寧致付出他該有的代價來。 所以薛懷便踹開了屋門,頂著寧致震驚無比的目光,狠命地用手里的匕首扎向了他的四肢。 他并不想要了寧致的性命。 像他這樣的畜生, 若痛快的死在自己的刀刃之下, 反倒是便宜了他。 薛懷下刀時的力道又快又狠,飛濺出來的鮮血濺在了他面如冠玉的臉龐之上,卻反而勾出了幾分清濯與瘋癲交纏的俊色來。 這是瑛瑛不曾見過的薛懷, 也是寧致不曾料想過的承恩侯世子。 短短幾息之間, 寧致便已疼的連呼痛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像一只溺死的魚一般躺在冰冷的地磚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薛懷無數次想把那鋒利的刀刃刺向寧致的心口,可殘存的兩分理智卻勸阻著他不要把事情搞得如此麻煩和復雜。 瑛瑛也終于回過了神, 上前死死的抱住了薛懷的臂膀,泣著淚般對他說:“夫君, 不要?!?/br> 不要在此等刀口舔血的時候惹上人命官司,不要為了她背負上一條人命。 薛懷見她落淚, 才尋回了幾分清明的理智,此時的他臉上遍布著寧致的鮮血,望向瑛瑛之后眸中才緩緩歸籠出屬于人世間的暖意。 此時的寧致已因失血過多而暈眩了過去。 薛懷卻不顧衣衫上的血漬,一把將流著淚的瑛瑛攬入自己的懷中。 溫香軟玉入懷,他眸底的暗色終于褪下,并在轉瞬間化為了小心翼翼的珍視,他問:“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瑛瑛不停地搖頭,泫在眸中的淚意幾乎模糊了她眼前的視線。 她的確是頭一回見薛懷如此易怒暴戾的這一面,她更是明白薛懷是為了她才會失態至此,她又怎么可能因此而感到害怕? “我不害怕?!辩懔D出一抹笑意,睜著眼不敢去看薛懷身后倒在血泊中的寧致。 詩書與五經趕來廂屋內時瞧見的便是這樣駭人的景象。 尤其是五經,他甚至忘了自己忠仆的本分,并沒有第一時間去詢問薛懷的狀況,而是疑惑出聲道:“小桃她們呢?” 詩書早已瞧出了五經與小桃之間不曾戳破的那點曖昧之意,聞言便道:“你去找一找吧,這兒有我呢?!?/br> 說是有他,其實瑛瑛與薛懷兩人眼中只容得下彼此,根本不把旁人當一回事。 兩人在緊緊相擁的懷抱里收斂了所有的哀傷與疼惜。 薛懷便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寧致,將瑛瑛帶去內寢,溫聲撫慰了她一番后,才道:“外頭的事情,都交給我?!?/br> 說罷,他便起身撩開了隔斷外間與內寢的珠簾,吩咐詩書去把王啟安尋來。 詩書不知曉屋內究竟發生了何事,他瞥了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寧致,到底忍不住心口的疑惑,多嘴問了一句:“世子爺,這人……可要將他挪去廂房?” 薛懷薄冷的目光遞向詩書,他答:“不必?!?/br> 詩書霎時不敢再多言語,遵照著薛懷的吩咐去前院尋王啟安。 * 王啟安火急火燎地趕來了薛懷與瑛瑛所在的院落。 他一進屋便瞧見了寧致的慘狀,臃腫肥胖的身形險些因震爍而晃向一側,幸而后頭的小廝扶了他一把。 “世子爺,您這是什么意思?”王啟安難得露出了幾分怒意來,幾乎是橫眉豎目地質問著薛懷道。 俗話說得好,打狗還需看主人。更何況寧致還不算是王啟安的狗,而是被他委以重用的心腹義子,他怎么敢對寧致下這樣的狠手? 薛懷抬眸,漫不經心地掃過王啟安臉上的怒意,只冷笑一聲說道:“小爺我還想問問王大人是何意思?你這位義子竟有狗膽覬覦我的妻子,他以為小爺是紙糊的老虎不成?還是這大膽之舉里有王夫人的授意?” 王啟安聞言也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寧致覬覦薛懷的妻子? 他印象里的寧致可是個不近女色的人,身邊連一個姬妾通房都沒有,怎么會染指□□? 王啟安便下意識地為寧致辯解道:“這其中定然有什么誤會在,下臣的這位義子可不是這等愛奪人所好的人?!?/br> 薛懷掃他一眼,甚至懶得多費口舌,只給詩書和五經遞了個眼色。 這兩人會意,立時將小桃、芳華等人從里間攙扶了出來,三個丫鬟都是一副面色慘白、腳步虛浮的模樣,迎上王啟安審視的目光后,立時說道:“王大人明鑒,奴婢三人被一陣熏香迷暈了大半個時辰,如今才悠悠轉醒,此等香料味道特殊,并非是京城的產物?!?/br> 話畢,詩書便將香料的余燼呈給了王啟安,王啟安仔細地嗅了嗅那軟帕上的余燼,果真問出了些熟悉的味道。 這是江南特產的果子香,只需一寸便能讓人暈眩過去,且寧致還是個用香高手。 王啟安心里已然信了大半,此時的他已被牽連地擔上了個“居心叵測”的名頭。 寧致雖好,可薛懷也不好得罪。他身份特殊,且又有陛下的手諭在,若想讓他了無生息地消失在這個世上,沒有個幾千兩銀子去疏通打點,無異于癡人說夢。 王啟安在幾千兩銀子和寧致的一條姓名里猶豫了半晌,而后便下了決心道:“這畜生竟做出這般離經叛道的丑事來,都是下官教子不嚴,冒犯了貴夫人。世子爺可千萬不要生氣,下官這就把這逆子拖出去痛打二十大板?!?/br> 此時的寧致幾乎只剩下一口氣,哪里還能熬得住二十大板的摧殘?躺在地磚上的寧致還留有幾分神思,他滿心滿眼地期盼著王啟安能救他于水火之中,誰曾想他卻是把自己往火堆里又推了一寸。 薛懷也愣了一息,好似是驚訝與王啟安棄車保帥的決心,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寧致,笑道:“王大人這般深明大義,小爺佩服。既如此,我便隨著王大人一起觀禮?!?/br> “觀禮?”王啟安笑著問:“世子爺這是何意?” “小爺我在京城里時最喜歡瞧人被打板子,來了江南這么久,心里也實在是好奇,這江南的板子和京城的板子有什么不同?”薛懷不疾不徐地說道。 他的意思再明確不過——他要眼睜睜地瞧著寧致被打到斷氣。 王啟安僵了一瞬,頓時便應承道:“這是自然,世子爺稍等,下官這就去準備?!?/br> 一走出廂屋,王啟安臉上的笑意霎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個承恩侯世子倒也有幾分難纏。 王啟安本是想做戲般假意打寧致幾板,留下他這條命后再徐徐圖之,可薛懷卻好似勘破了他的推脫之語,竟要親眼看著他對寧致行刑。 王啟安走回書房的路上思緒不停,更不忘出口詢問自己的心腹:“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