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鶴(重生) 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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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憶起前世看過的列傳。 鄭籍,一代大家,本有濟世之志,但在愈發險惡的政局中難以自處,最后托病,辭官歸里。他晚年時,常嘆世事已不可為,明哲保身為上,在教書之外,時常登山臨水,酣醉不醒,胸中俗塵盡掃。 但這時的鄭籍卻不盡然……梅長君凝眸沉思:算算時日,他應該也已經走到了朝局的邊緣,不然也不會被打發來承天書院,可他心中總還有些不平之氣,對朝政也有著自己的堅持。 正如他開場便講的內容。 “諸位應當知道江浙一帶的戰況吧?” 一句話勾起了所有學生的興趣。 比起枯燥的課本,真真切切發生的事情顯然更讓人有討論的欲望。 “知道!在眾位將軍的帶領下,蠻夷已經退卻了?!币晃恍」訐尨鸬?。 鄭籍捋著發白的胡須,笑著搖了搖頭。 “不,他們還會卷土重來?!?/br> 一語激起千層浪。 “先生為何這樣說?” “他們不是在上次那場戰役中損傷慘重,全線退兵了嗎?” 因為蠻夷沒有第二條路。梅長君在心中輕輕答道。 她清楚地記得江浙數年來的戰況,更是了解蠻夷的生存方式,因此對鄭籍此言沒有絲毫意外。 蠻夷靠游牧而生,想要什么,只能搶,也習慣了搶。戰爭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種殘酷些的生存方式罷了。 “我父親也這樣說過!” 提起軍事,趙疏桐立刻來了興趣,回憶道。 “說是……對付蠻夷,需要把他們真正打服才行,之后也需時時震懾?!?/br> 梅長君點了點頭,低聲道:“按蠻夷的生活習慣和之前搶到的物資推算,再過一段時日,他們便亟須補充,而大乾上次一戰,并非摧枯拉朽的大勝,至于震懾……” 她頓了頓,沒有說完。 鄭籍補充了她未宣之于口的話語。 “事實上,大乾無兵,一百年前京都戰役后,京城三大營被縮減為只有十四萬人的十二團營。你們覺得這個數字如何?” 趙疏桐鼓起勇氣答了一句:“還行?” 鄭籍冷笑一聲。 梅長君也在心中暗嘆。 若是真有十幾萬大軍便好了。 顧珩與她提過,顧尚書奉旨清點人數時,才驚怒地發現,十二團營的真實人數只有五萬! “不是十幾萬,只有五萬!”鄭籍冰冷的話語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憤懣,“這里面還有眾多年老到無法進攻的充數殘兵?!?/br> 上次江浙一戰,已是消耗了許多,如今軍隊缺將缺兵還缺糧,朝臣卻極力粉飾太平。 “大將軍班師回朝,蠻夷卻再次遞上了入貢文書,其上字字所言,將大乾顏面統統掃于地上?!?/br> 鄭籍回憶起閣中商議此事的場景,只覺滿眼荒唐。 大戰一觸即發,江浙再現危局,平日言若懸河的沈首輔卻不發一語,直到皇帝沉聲發問時,才和稀泥般地笑著勸陛下不要憂心,說蠻夷只是一幫餓賊,搶掠完了就會離開。 “何其無恥!” 鄭籍才不管沈首輔的顏面,直接當著眾學生的面將此事繪聲繪色地講了出來,末了還極其憤怒地評價了四個字。 學生們同時縮了縮腦袋,噤若寒蟬。 沈首輔比顧尚書等人年長些,其子早已過了入承天書院的年紀,因此學堂內并無沈家人聽到了鄭籍的罵聲。 但總有人會說出去的。 鄭籍自然也是知曉這一點,他走入堂下,看著眾人變幻的神色。 “我今日所言,你們想傳便傳,”他渾不在意地補了一句,然后平復了激動的心緒,饒有興致地問道,“依你們看,該怎么辦?” “降是不可能,打又來不及……” 趙疏桐撐著頭,眉頭皺得極緊。 戰也難,守也難。 學生們紛紛陷入沉思。 鄭籍本是奔著趙疏桐來的,想看看趙將軍之女對此有何見解。 他踱步到了附近,卻無意間看見后一排的裴夕舟。 少年神色清淡,并不像大多數學生那樣眉頭緊鎖,反而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你說說?” 鄭籍心頭一動,拍了拍裴夕舟的肩。 “依學生所見,目前最需要的,便是拖延時間,等待援軍?!?/br> 鄭籍點頭道:“可該如何拖延呢?” 裴夕舟垂眸望了望桌上硯臺中的墨,方下定決心般,緩緩抬頭道。 “辦法就在那份入貢文書上。依大乾例,外邦文書需要兩種文字,除漢文外,還要有蠻夷的族文?!?/br> “但自成祖以后,此例流于形式,基本沒有外族遵守,蠻夷年初時送來的入貢書便只有漢文,想必此次也不例外?!?/br> “只要大乾告知蠻夷使者,需遵守此例,讓他把入貢書帶回重制,便有拖延之機?!?/br> 鄭籍愣住了。 他本來只是被少年淡然的神色觸動了,但幾番話語聽下來,雖覺得有些奇巧,細想卻似乎有可為之處。 “你叫什么名字?” “……學生裴夕舟?!?/br> “你說得有幾分道理,裴夕舟……裴——”鄭籍眸中滿是贊賞,可念到裴夕舟名字時,突然反應了過來。 他收住了滿腔的夸贊之語,嘴角微動,半晌,輕輕嘆了一句。 “王府有個好世子?!?/br> 裴夕舟并未被鄭籍的話語影響,對他揖了一禮,靜靜坐下。 梅長君也默然地望著自己的書案。 原來這個方法,是裴夕舟提的,可前世卻不為世人所知。其中緣由,無非是王府世子的身份。 梅長君立刻明白了方才裴夕舟回答前的沉默——他本不該出頭。 裴王爺已經退居王府許久了,不愿涉朝政,更不能涉朝政。 饒是如此,也時常有人對裴王府虎視眈眈。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裴夕舟被裴王爺嚴苛以待,所言所行皆無差錯,并未真正落入朝臣眼中。 這不失為一種保護。 今日之言若是上達天聽,便是在皇帝的名冊中醒目地勾上了一筆。裴夕舟心思通透,自出生起便在旋渦的中心,應該知道要遠避爭斗的。 但他還是說了。 梅長君對此并不意外。 她沉默著,在前世與他紛雜如夜下深湖般的回憶中,想起了自初見那年便有的印象。 無論是暮色茫茫還是風雪連天,他都是暗夜中一抹清正的亮色。 為民之“正”,從來都在旋渦之內。 此刻學堂寂靜萬分。 眾人神色不一。 恢復平靜的鄭籍走回堂前,輕巧地揭過了對此事的談論,開始講授書中內容。 下課時辰一到,他連課業都未布置,便匆匆離開,面上是隱隱的激動之色。 顯然是要進宮。 梅長君望著鄭籍快步離去的背影,心中卻無由地升起一絲憂慮,收拾書箱的動作也慢了幾分。 眾人漸漸離去。 空寂的學堂響起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打破了梅長君的沉思。 裴夕舟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側,低聲喚道。 “長君……” 第14章 明明明月是前身(一) 梅長君緩緩抬起眼。 “不必為我憂心?!?/br> 裴夕舟一襲白衣長身而立,望向她的眸光靜如深海。 “我知道?!泵烽L君嘴角微彎,“貢書已經到了數日,接下來又是休沐,若你回府后再找路徑將辦法遞上去,估計為時晚矣?!?/br> 她將攤在書案上的冊子慢慢合上?!班嵪壬猩绱舜颐?,也是這個原因?!?/br> 裴夕舟認真地點了點頭道:“父親那邊……不方便遞,江兄他們公務繁忙,離家許久,我也不好托人去兵部尋?!?/br> “江繼盛?” “嗯,長君知道他?” 確實知道,但只知道結局,不知道前塵。 “聽人提起過,他是江渺然的嫡兄,但不知為何沒有來書院?!?/br> 梅長君一邊說著,一邊提著書箱,緩緩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