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鶴(重生) 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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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梅長君的出現,裴夕舟一時沒有動作,只是隔著數十步靜靜地望著她火紅的袍袖,眸光低垂。 梅長君緩緩走入庭院中,走到裴夕舟身前向他一揖:“恭喜首輔大人了?!?/br> 裴夕舟從她的語調中品出了幾分許久不見的肆意與輕快,猝不及防地抬眸,細細地望著梅長君如畫的容顏。 他負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緊,狀似平淡地“嗯”了一聲,又輕輕地問道:“你派女使來告訴我,今夜與我一同賞燈?” 梅長君微微點頭,抬手越過裴夕舟,慢慢地,十分認真地折下他身后的一枝紅梅,遞向他,粲然一笑。 “首輔大人意下如何?” 裴夕舟并未思索便徑直接過。 待梅枝落入手中,他再次抬眸,方察覺梅長君眸中的蕭索早已消散,只剩清澈而靈動的坦然。 裴夕舟心頭一緊,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兩年前的梅長君,看到了御花園初見時那令人心折的皓月清風。 “晚些時候,我來接你?!?/br> 梅長君點點頭,轉身向寢殿走去。她踏在雪上的腳步聲輕而柔,仿佛能落到人的心尖上。 裴夕舟望著逐漸遠去的紅衣身影,不自覺地抬起手,想要喚住她。 身后梅花飄零,他終是將手擱下,望著手中梅枝,陷入了沉思之中。 日暮,黃昏。 梅長君和裴夕舟著常服,下了馬車,踏入城西燈火通明的燈市。月未升,燈山彩樓便如同皓月繁星,與天空中流云飛瀑般的焰火交相輝映。 梅長君站在人潮如織的長街上,一改平日里的淺淡安然,眉眼彎彎,在各處鋪子中流連。 “貴人們要看看面具嗎?”一位白發蒼蒼、眉目慈和的老者指著自己鋪子上放著的面具,笑呵呵地介紹起來,“這幾張白玉面具可是月樓的大師所作,今日上元夜,老朽特地尋來,只為等些有緣人……” 裴夕舟望著鋪子上的白玉面具,眸光微動。 梅長君也有些失神,但片刻后便恢復了正常,嘴角微微一扯,輕輕拿起一張面具,望向裴夕舟。 “你喜歡便好?!迸嵯χ鄣捻庖不謴偷揭酝臏貪?,輕聲笑了笑。 “兩位貴人再看看燈?”老者一手接過裴夕舟遞來的銀兩,另一只手嫻熟地取下了一盞精致的花燈,遞在梅長君眼前。 寒風吹過,花燈中飄逸的火光微微跳動,照亮了梅長君和裴夕舟如畫的眉眼。 “……不用了?!泵烽L君似是想到什么,笑著搖了搖頭,將白玉面具戴在了臉上。 二人離開燈鋪,穿過人潮,緩緩向位于正中的燈山走去。 細雪漸漸落下,風中燭火微晃,燈山的光芒逐漸朦朧。 歡樂的人群中突然傳來幾聲驚叫。 幾名黑衣人從側方陡然掠出,手中長刀映照著斑斕火光。 “小心?!?/br> 他身后傳來她的驚呼,以及一聲長刀入體的輕響。 第2章 晚來天欲雪(二) 裴夕舟怔怔地回身,接過緩緩倒落的梅長君。 隱藏在兩人附近的暗衛終于趕來,向黑衣人合圍攻去。形勢逆轉,黑衣人閃身便逃,暗衛兵分兩路,一隊進行追擊,另一隊守在梅長君和裴夕舟身旁。 “速傳太醫?!迸嵯χ凵ひ舫翝?,壓住梅長君胸前汩汩流血的傷口,眸中驚怒恍若雷云。 “刀上有毒,怕是來不及了……”梅長君白玉面具下的聲音有些微弱,他望見她露出的明眸,在雪色中透著攝人心魄的光。 來不及了? 裴夕舟的五臟六腑像被沸水浸過一般,素日運籌帷幄的平靜褪去,他緊緊抱著氣息漸漸衰弱的梅長君,只余滿腔惘然與恐懼。 幾點殘余的燈山火色在寒風與飄雪中格外鮮明,暖光照在裴夕舟身上,將平日里的淡漠全然洗去,反而暈出幾分溫柔。 看著他緊張的神情,梅長君突然想起五年前的那夜,不禁輕輕笑了起來。 “又蹙眉了……” 她抬起手,向裴夕舟蹙起的眉心探去,微涼的手指卻在距離他眉頭半寸時無力地落下。 胸前疼痛傳來,梅長君陷入恍惚,輕聲呢喃了一句:“裴世子,我好疼啊……” 裴夕舟心頭突然一痛。 五年前,上元夜,他聽過同樣的話語。 “長君,你——”裴夕舟定定地望著梅長君臉上的白玉面具,急聲問道。 他眸中最后一層平靜已被打破,落著雪花的眼睫控制不住地顫動。 一陣馬蹄聲傳來,伴著一道稚嫩卻威嚴的少年嗓音。 “裴首輔!皇城之中,你竟護不住皇姐!” 裴夕舟抬眸,只見身著一襲明黃衣衫的少年皇帝怒氣沖沖地瞪了自己一眼。 皇帝并未多言,翻身下馬,從裴夕舟手中搶過梅長君,小心翼翼地抱進一旁的馬車里。 早已等候在馬車中的老太醫立即著手處理傷勢。 簡單地包扎止血后,老太醫便顫抖地向皇帝回話?!氨菹?,此毒兇險,如今殿下堪堪吊著一口氣……只能回宮詳細診治?!?/br> 雪勢漸大,凜冽的寒風中飄來皇帝低沉的應答聲。 在馬車外等待的裴夕舟面色一白,垂眸望向手心早已凍結的鮮血,卻感到了一股灼人的熾熱與疼痛。 莽莽蒼蒼的冷寂中,五年前的回憶驟然成海,浪潮濤濤向他壓來。 為何是她…… 裴夕舟愣愣地跪在地上,一身衣衫被雪浸濕,卻仿若未覺地望著漸漸遠去的馬車。 附近人潮早已隔去,燈山燃盡,天地皆寒。 …… 燈會遇刺,假死脫身。 梅長君再次看見裴夕舟時,距離上元夜刺殺之事已有一年之久。 那是一個同樣寒涼的傍晚,大乾長公主的陵墓前,一批又一批的勛貴們落轎、祭拜、離開。 梅長君站在不遠處的石墻后,淡漠地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聽著他們或真或假的慨嘆,覺得有些無趣。 在世人眼中,大乾長公主命途多舛,幼時流落四海,后來回歸宮廷,卻在燈會遇刺,重傷不治,最終香消玉殞,并未享過幾年榮華。 但遠離繁華喧囂的梅長君卻覺得自在極了,在假死脫身后,她隨心而行,慢慢周游四方,竟將大限之日一拖再拖,在短短一年間賞過許多好景。 此次回京,梅長君已走到油盡燈枯之際,但此心已然澄澈。 人常想病時,則塵心便減,人常想死時,則道念自生?;实軈s不忍見她平日里那番勘破俗塵的神情,總是想著法子哄她開心,得知她想瞧一瞧自己的陵墓,糾結片刻便也應允了。 于是她便擁裘圍爐,藏在僻靜處淡淡地看著人來人往,直到日影西斜。 風起,雪落。 一個單薄清減的身影逆著殘陽余暉,緩緩走來。 梅長君捧著暖爐的手微微一顫。 一年未見,裴首輔風姿依舊,只是略微清瘦了些,向來平淡的神情也更冷了些。他獨自一人踏雪而來,并未撐傘,仿佛感覺不到滿肩雪粒,只是靜靜地站在白茫茫的天地間。 良久,裴夕舟緩緩走到碑旁,冷白修長的手如同殘霜未盡的寒枝,輕輕拂過碑上的積雪。 天色將晚,梅長君起身想要離開,卻無意間透過雪幕,將裴夕舟面上的神情收在眼底。 “瀟湘水斷,宛委山傾?!?/br> “珠沉圓折,玉碎連城?!?/br> 裴夕舟薄唇微啟,一向淺淡的眸中仿佛藏著灼灼烈火,卻又平添幾分蕭索。 “甫瞻松槚,靜聽墳塋?!?/br> “千年萬歲,梅花頌聲?!?/br> “長君……” 清冷如玉的聲音極輕,卻透著深不見底的壓抑與哀涼。 梅長君停下腳步,望著裴夕舟唇畔悲切的笑意,一時有些恍惚。 裴夕舟以國師之尊兼任首輔,向來高踞云端,不染凡塵,竟也會為一人悲徹至絕望么。 但又有何意義呢? 梅長君容色未動,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 京郊梅林,花攢綺簇,卻也難掩料峭春寒。 梅花的清香隨風四散,似乎能將所有不好的氣味盡數掩去。但梅林深處,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從橫斜堆放的枝條后傳來。 “醒醒,快醒醒?!?/br> 近乎昏迷的梅長君被童稚的聲音驚醒,她撐著雪地坐起身,低頭望向染著黏膩血跡的手掌。 梅長君身旁,一個同樣受傷頗重的姑娘擔憂地望著她。 處于混沌中的梅長君眨了眨眼,望向身旁戰戰兢兢、面容蒼白的姑娘。 桑泠?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早已死在逃離墨苑的路上了么? 梅長君仔細地望了望她,又低頭看向自己的衣飾。 “長君,墨苑的追兵快到了,我們得趕緊——” 一聲極輕的笑打斷了桑泠焦急的話語。 梅長君唇角微勾,眸色透出幾分恍然——她竟回到了逃離墨苑那年,回到了一切噩夢的起點。 這時的她剛被賣入墨苑不久,在經受了殘酷的挑選后,隨車隊一同前往京郊訓練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