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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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碰到了江世安的傷口,血rou外翻,紅痕沾滿了黑衣。 他低頭抓住孩子的手,沒有用勁兒,只是說:“躺下,別折騰了?!?/br> 啪! 年幼細弱的手腕卻猛地脫出掌控,一個巴掌打過來。屬于孩子的、小了一圈的手掌印落在他臉上,扯開了眉尾的傷口,血珠蟄落。 “我不要你救!我要你死!我要你給我爹娘賠命!” 江世安呆了一下,他松開手,按了一下右半邊臉,說:“我賠不了?!?/br> “你這個騙子,你是殺人兇手!我要殺了你!” 江世安向后退了半步。前方是刀山火海的時候,他不知道后退的路怎么走,現在卻只能先退半步。 韓飛卿按住小辰,將傷藥遞給他,說:“你這又是干什么,自找的不痛快,這種事竟然讓孩子聽去了,能不鬧嗎?” 江世安低頭涂藥,也不說話。他習慣地拿起內服藥的瓶子,也不用水,只用唾沫干咽下去,表情很平靜。 所幸小辰太虛弱了,很快就又昏了過去。韓飛卿給他處理完傷口,敷了藥,這才擦了把汗,站起身來。 藥童燒好了水,韓飛卿泡了點茶葉,坐在矮凳上用茶爐子倒水:“文吉,你傷得也很重,今日之后,可有什么打算嗎?” “先讓小辰養好傷?!苯腊泊怪^,“我帶他去滄州,當地有家武館,我幫過他們,不知道他們愿不愿意幫我這個忙,讓小辰隱姓埋名、化妝易容,在那里習武?!?/br> “你不是不喜歡他踏入江湖嗎?” “人和命爭?!苯腊舱f,“很難爭過的?!?/br> “這可不像你說的話?!表n飛卿笑起來,“我跟你當好友也是頗有風險啊。要不是你四年前在土匪刀下救我一命,就是打死我也不敢跟‘魔劍’混在一起?!?/br> 江世安抬頭:“多謝你了。我在這兒不安全,消息傳出去大概要幾日,他們趕來也要一陣子,最多三日我就帶小辰走,不給你添麻煩?!?/br> 韓飛卿看著他道:“什么麻煩不麻煩的,文吉能住在這里,我很高興?!?/br> 江世安剛要開玩笑,忽然發覺體內氣息一滯,他心思電轉,立即伸手摸劍,掌心剛剛覆蓋在劍柄上,就見到韓飛卿不知何時夾起爐子里的一塊炭,在昏迷的小辰身上比劃著,只要手一松,那塊guntang的炭就會掉到男孩的傷口間,燒得皮開rou綻。 就在這一剎那的呼吸停滯中,剛剛服用和外敷的藥物愈發起作用。江世安內力凝澀,體內被毒素撕扯著,喉間泛起腥甜。 他將血液咽下去,看向韓飛卿:“飛卿?!?/br> 韓飛卿轉動著手里的炭夾,抖落的火星在小辰的血衣上灼了一個洞:“文吉,你別怪我?!?/br> 江世安悶哼了一聲,很快又笑了笑:“你什么時候成了他們的人了?” “世家要你的命,我也沒辦法?!表n飛卿道,“我們幾年的交情了,我也不忍心的。只是文吉,你活著妨礙了很多人。江湖上終究還是五大世家和正派豪門把持著,你惡名累累,卻連旁門左道都不幫你,我幫你,能有什么好下場?” 江世安道:“只要你不開門,我不會闖進來?!?/br> 韓飛卿終于仔細地看了看他,說:“我沒有給土匪開門,但他們還是闖進來殺了我夫人。朝廷沒了,這世道早就亂了,沒有世家收留我保護我,遲早我都會死的?!?/br> 江世安愣了一下,他的掌心握著風雪劍作為支撐起身。韓飛卿卻馬上寒毛倒立,警惕地保持距離,靠到床邊用匕首掐住小辰的脖頸,威脅他道:“放開!不然我弄死他!” 江世安頓了頓,松開手。風雪劍落在地上,沒了支撐,他馬上低頭嘔出一口毒血,臉上的掌痕還沒有完全消下去。他說:“你治過我的傷,知道多少藥才能毒死我。既然如此,還怕什么?” 韓飛卿不語,好半晌,只說:“對不起,文吉?!?/br> 江世安抬頭,他其實是一個很伶牙俐齒、很會開玩笑的人,但他已經兩天兩夜沒能開出一個玩笑,腦海里只有滂沱的血路、滿地的尸體,只有八年前的血案,還有他手上沒有報盡的仇恨。 他還沒來得及…… 還沒來得及…… 很快,毒素讓他不斷地咯血。他的內力被消解散去,眼前一片黑暗,失去了五感。 但他仍然“看著”韓飛卿,說:“韓飛卿,和他們站在一起,只會死的更快?!?/br> 韓飛卿沒有回答,只是在他倒下時,用那把匕首捅穿了好友的胸膛。 血液沿著醫館的地面一路蜿蜒而去。 …… 太平山,方寸觀。 靜室里燃著兩盞幽暗的燭火,祖師尊像、香火蠟燭之下,一個穿著道袍的身影在此靜坐。 夜晚過去,已經到了天際微白的時刻。 這是薛簡閉關的第十七日,運功、誦咒,這一切似乎已在這二十五年里刻進他的骨血,心凈如一。 驀然間,燭火忽動。 一股極為森寒驚懼的預感降臨心頭,薛簡理應避開,但他卻下意識地伸手掐算,才剛剛算起,便涌起一口心血,埋頭吐了出來。 鮮紅染上素凈的道袍。 薛簡對著血跡怔愣片刻,那股驚懼之意還沒有消退,他的手指緊緊地扣進掌心,滲出了一點血跡。 沒有風,但香燭盡滅。薛簡站起身,從身側拿起屬于自己的那把木劍,打開靜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