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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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皺起的眉梢落下了幾分,拱手對喬氏道:“沈少卿并無大礙,只是一時?之間氣急攻心而已,待老夫開?上些?許安神藥,一日?一用,過段時?日?就會恢復?!?/br> “氣急攻心?”喬氏喃喃道,眸光掠向床榻上眉梢擰在一起的沈聿白,又看向不遠處大開?的門扇,對陳太醫道:“多謝陳太醫,麻煩您了?!?/br> “沈少卿為朝付出,這是老夫該做的?!标愄t擺擺手,也?受不起國公夫人?一拜,“老夫先去開?方子,夫人?留步?!?/br> 喬氏遞了個眼神示意田嬤嬤送陳太醫出門。 目送陳太醫離去后她不疾不徐地收回目光,落向眼眸闔緊的沈聿白身上。 血漬雖已經?擦拭去些?許但?還是留有印子,她抿了抿唇走出臥閣,眸光掃過桌案上字跡尤為相似的兩份信,叫來鶴一。 入屋的鶴一一眼就看到桌案上的信,心中暗道不好。 不過喬氏并沒有看他,視線在兩封信中來回交替,不可思議的想法涌入神思時?她抓著信的手緊了緊,抬眸之余瞥見鶴一好似十分擔憂她手中緊拽著的信,沉著臉,“這封信是何人?送來的?!?/br> 鶴一垂著頭,不知該如何說起。 喬氏替他說了,“我?的兒子心中始終都有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對嗎?” 雖是疑問,言語中充滿了篤定之意。 頂著凌厲目光的鶴一頭又垂了幾分,心知喬氏是如何寵少夫人?,若是真被她知道這事,不知該如何收場。 問出的兩個問題得不到半個回復,喬氏不知是該夸這群跟在沈聿白身邊的人?還是出言罵上一番,她深吸了口氣直白地點明:“你可知這來信人?是楨楨?!?/br> 鶴一猛地抬起頭,滿臉錯愕。 喬氏掃了眼桌案上的兩封信件,微闔眼眸。 不知這都是些?什么事! 但?不論如何,她的楨楨受到的苦難是真的,是這一封又一封的過往信件并不能抵消的難。 喬氏沉沉地嘆了口氣,收起和離書裝入信封中,“給?你家?大人??!?/br> 鶴一滿眸不解地接過信封,看清信封上的‘和離書’時?也?是怔在原地,愕然地看向喬氏離去的背影。 國公府中所發生的一切秦楨全然不知情。 和聞夕穿過國公府街道走入另一條街時?,秦楨才?停下了腳步。 跟著她的聞夕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姑娘,不走嗎?” 秦楨回過身,看著眸光欣喜的聞夕,心中閃過些?許難言的情緒,抬手整了整她綁著雙丫髻的綢帶,道:“我?這次離開?尚且不知道要去向何處,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會怎么樣?,你跟著我?離開?,或許會受苦,不如留在……” “姑娘?!甭勏γ虼酱?斷她的話,眼眶微紅,“你是不要奴婢了嗎?” 秦楨當然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跟著我?吃苦而已?!?/br> 說到底,高門府邸中的貼身丫鬟過得甚至比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還要甚,聞夕跟在她身邊多年,就是留在府中姨母也?定然不會虧待她,何必跟著漂泊無定的自己四處cao勞。 聞夕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抿唇道:“可是遇到姑娘前,奴婢過得本就是受人?欺負的日?子,奴婢幼時?手忙腳笨,姑娘本就有更好的選擇,但?還是在一群人?中選中了奴婢,那?以后奴婢才?成了別的丫鬟小廝羨慕的人??!?/br> “而且今日?奴婢出來時?,夫人?就有問過奴婢的想法,奴婢選擇了跟著姑娘走的?!?/br> 聞言,秦楨嘴角微啟。 沒想到她出來前還有這么一遭,她呼了口氣:“跟著我?你會受苦的?!?/br> “奴婢不怕吃苦?!甭勏γΦ?。 秦楨久久地凝著她,沉默許久,揚唇笑了笑。 “那?以后你也?不要再奴婢長奴婢短了,我?不是什么高門姑娘,也?不是什么金枝玉葉,就只是秦楨而已?!?/br> 這些?話她跟聞夕說過多次,但?聞夕每次都當作耳旁風,也?跟她說若是不奴婢長奴婢短,那?些?個眼珠子有臟東西的不知道該怎么數落院中沒有規矩可言。 頓了頓,秦楨見聞夕眸中閃過糾結,又道:“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要你跟著我?了?!?/br> “奴……”聞夕開?口一剎那?連忙止住嘴,改口道:“我?愿意的,只要能跟在姑娘身邊,我?自是愿意的?!?/br> 秦楨霎時?間笑開?了顏,又道:“也?不要再叫我?姑娘,就喚我?名字?!?/br> “不可?!甭勏@下毫不猶豫地拒絕,也?不等姑娘再說什么,掏出了袖中的信封給?她,轉移話題道:“這是夫人?讓我?帶來給?姑娘的,夫人?說姑娘獨身一人?離開?京城并不是上上選,留在京城若是以自己的名義買下宅邸終有一日?會被查到,這是夫人?母家?在京郊購入的院落,這么些?年也?沒有人?居住,姑娘可暫時?到那?兒落腳,日?后再想著購宅邸之事?!?/br> 秦楨聞言,錯愕地打?開?信封,果然看到信封中疊放整齊的地契。 她沒想到,喬氏不僅不責怪她的離去,甚至還給?她準備了后路。 “夫人?還說,若是姑娘住在這兒,她有時?也?能尋尋姑娘,若是京中有其他異動消息也?能夠及時?遞給?姑娘?!甭勏?喬氏叮囑于她的話一點一點地道出,“夫人?還說,得些?日?子她空了,再將?姑娘屋中的玉石以其他名義送過來?!?/br> 秦楨緊抿的唇瓣顫了顫。 抬起的眸只能看到其他府邸的墻垣,再也?看不清國公府的影子。 她手心緊緊地拽著這份地契,眼眶中漫起了不知名的霧氣。 良久,秦楨掀開?裙擺緩緩地跪下,隔著層層墻垣給?喬氏磕了道離去時?來不及磕的頭。 磕完頭后,兩人?也?不在這兒多做停留。 圍著帷帽的秦楨也?沒有直接去臨近酒樓的宅邸,而是先回了酒樓,酒樓的掌柜的聽聞她們要退客房時?也?沒有著意阻攔,而是爽快利落地將?余下的銀錢退還。 離開?酒樓時?,睨見了兩道熟悉的身影,他們不知去向何處。 秦楨沒有叫住他們,而是去向了他們相反的方向。 他們本就是萍水相逢之緣,又何必出言叨擾。 遠在京郊的宅邸已有多年無人?居住,可院中卻被收拾得甚是干凈,就好似有人?著意來收拾過一番,二進二出的宅邸自然是無法與?國公府相比擬,但?對于秦楨而言已經?是很?不錯的去處。 離開?國公府時?秦楨身上帶的東西并不多,聞夕離開?時?為了不引人?注目除了地契之外其他身外之物也?是一點兒都沒有帶,兩人?在院中轉了一圈后便開?始采買日?常所需物品。 京郊的市集比不得長安、永樂等街道,但?也?是應有盡有。 新入屋所需采買的東西并不少,銀錢恰似崖間瀑布奔騰而出,止都止不住。 秦楨知曉,若是如此花費下去且無收入,這日?子還不知道要怎么過下去,是以翌日?入了夜后也?冒著風險,留下聞夕收拾府邸獨自一人?帶著早前就已經?制作完善但?始終不忍掛出的玉飾前往璙園。 她到長安街時?,璙園還未閉門謝客,街道兩側的人?影也?不少。 思忖須臾,秦楨去向璙園的偏門,有節奏地叩了五下門。 不多時?就聽到一陣急行而來的腳步聲,門扇推開?,來的人?是李掌柜。 秦楨掀開?帷帽,露出容顏。 這本就是他們留下的暗號,李掌柜也?沒想到秦楨深夜會來到這兒,他向后看了眼沒看到其他人?,疑惑地問:“只有姑娘一人??” “嗯?!鼻貥E頷首,邁過門檻走入璙園,“我?來尋掌柜的商議些?事情?!?/br> 相識多年,李掌柜還是頭次聽到她用到‘商議’二字,心中頓時?意識到此事的重要性,引路道:“姑娘這邊走?!?/br> 已到深夜,但?璙園雅院人?煙繁多,偶爾還能聽清其他雅院傳來開?石的聲音。 兩人?就近尋了處寂靜的雅間。 李掌柜看著桌案上的幾樣?玉飾,樣?樣?栩栩如生,他捧起樣?玉鶴,疑惑地問:“姑娘這是?” “這些?玉雕,還要麻煩李掌柜幫我?掛起?!鼻貥E眸光挪開?,呷了口清爽的茶水醒神,“日?后我?會讓聞夕經?常給?您送來些?玉飾,屆時?還要麻煩掌柜的幫忙掛起?!?/br> “經?常?”李掌柜喃喃。 過去的幾載中,聞夕送來的玉飾聊勝于無,一年四季中能送來四次已然是多的。 可這次秦楨獨自送來的玉雕,足足有五樣?,且看起來樣?樣?都放了段時?日?。 想著想著,李掌柜忽而想起昨日?聽到的傳聞,人?人?談起皇家?別院中的事情時?都宛若當時?紛紛在場,不少人?都為沈家?少夫人?不值,可這世道就是如此。 如今看秦楨獨自送來玉雕,他心中有了些?許猜想,不憋在心中試探性問道:“姑娘是從沈家?出來了嗎?” 秦楨摩挲著茶盞紋路的指腹微頓,不語。 李掌柜是聰明人?,見狀也?就明白了。 他沉吟須臾,道:“姑娘,我?那?日?說的事情,您考慮下?!?/br> 那?日?說的事情? 秦楨微頓,不明所以地掀起眼眸看向李掌柜,目光對上的剎那?間她才?想起,長公主的盛筵正在籌辦中。 “以您的才?華不應該被拘于這小院中,若是參與?那?場盛筵,就算不是一飛沖天也?定會被更多的人?知曉祁洲?!崩钫乒袷蘸媚?幾樣?玉雕,小心翼翼地放回匣子中。 他不再言語,而是等待著秦楨。 秦楨心知李掌柜說的是對的。 此前她不參加這些?活動,是不想被更多的人?知曉祁洲。 祁洲的名號要是被更多的人?知道,說不準會有其他手段通天的人?找出證據證明秦楨就是祁洲,彼時?的她并不想受到那?么多的關注,也?不愿因自己而叨擾了國公府平靜的生活。 但?現下她已然脫離國公府,往后也?就只有她和聞夕兩人?。 若是參加盛筵,就算只是小有名氣往后的日?子也?不會受困于錢財,且她的才?華也?得以展露。 秦楨抿了抿稍顯干澀的唇瓣,呷了口茶水潤喉。 她需要再考慮考慮,“多謝李掌柜,這件事我?還需要再考慮考慮?!?/br> 參加長公主舉辦的盛筵,必然需要和長公主交流,可那?日?別院相見,秦楨不是不能看出長公主對章舒墨的寵溺。 而現在她和沈聿白和離的消息還未傳出,在其他人?眼中她仍舊是沈聿白的妻子。 她在世人?眼中,只要有一日?還是沈聿白的妻,就無法真正地脫離他。 思及此,秦楨叩著桌案的動作停了下,抬眸看向李掌柜,“我?還需要麻煩您幫我?一件事情?!?/br> 說罷便將?心中的想法脫出。 李掌柜越聽神情愈發凜起,直到聽完秦楨所言他方才?緩緩地回過神來,驚愕地看向眼前的女子,言語間那?雙精致的眼眸中都盈溢著亮光。 良久,他笑著頷首,“說來慚愧,我?和姑娘認識多年,雖知姑娘心思靈捷卻覺得您久居深院浪費了,姑娘也?不愿被太多人?注目,我?有時?都在想,若姑娘您是男子該有多好,這樣?您的才?華也?會得以展露?!?/br> 這世道就是如此,男子比女子要來的容易。 若祁洲真如世人?所言是位世家?公子,名聲必然會比現下盛,而不是拘于這小部分的人?群中。 秦楨不語,沉默良久后她對李掌柜笑了笑,“您的提議我?這兩日?會好好考慮,今日?時?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br> 說罷她戴上帷帽,哪兒來的就往哪兒離開?。 偏門被關上的剎那?秦楨余光瞥見道熟悉的身影領著人?往這兒來,她眸光凜起忙想往后退,可門扇早已經?被落了鎖,眼看著沈聿白就要走向此處,她靜下神來抿唇朝著反方向走。 可誰知這時?候身后的腳步聲也?愈來愈急促,好似真的朝她而來。 秦楨深吸了口氣,穿過巷子拐角,不多時?也?聽到了那?道熟悉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