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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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就是她掛在心頭多年的男子。 秦楨心想。 他的第一反應不會是她為何會說出這種話,而是她瘋了。 “我很清醒?!鼻貥E不急不躁地反駁他的話語,眸光透過搖晃燭火凝視著他凜下的神色,忍下漸漸漫起的尷尬之心,不疾不徐地說:“我知道你厭惡我,可你要接受的是,不論如何我都已經是你的妻?!?/br> 在沈聿白心中,她已是那個使了手段嫁給他的人,秦楨大可‘再次’使手段得到個孩子,但他本就是個嫉惡如仇之人,她不愿這個還未降臨這世間的孩子不受父親愛護。 這樣的痛苦她獨自承受就行,不能讓孩子因她而承擔這份苦難。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三四步之遙,但隔在面前的鴻溝有百來丈寬。 聞言,沈聿白別有深意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一板一眼的話語勾勒著她恬靜的容顏,往日眼角眉梢間的柔情和時不時漾起的愛意全然消失,不過是在和他商討著樁穩賺不賠的生意。 也不是在和他拿喬,而是將心中的話語全盤拖出。 少頃,別有興致的眼神逐漸被拒人千里的神色代替,他道:“出去?!?/br> 淡漠清冷的話語令秦楨捏著酒盅的手緊了緊,難為情之意后知后覺地漫起,她指尖緊緊地摳著掌心,不讓這一點尷尬流于表面。 頓默良久,她才松開了酒盅微微起身,強撐著道:“我今日來得突兀,但所言也是心中所想,你想想后再和我討論也不遲?!?/br> 單薄的背影逆著光離去,她抬起手推開門扇,離去前還不忘替沈聿白帶上門扉。 深邃不可測的眸光落在梨花木門扇許久,沈聿白斂下眼眸。 碗碟中的餃耳早已變得冰涼,冒著氤氳霧氣的清酒入口之際沁人心脾,他拎起酒壺和酒盅走向長桌之后坐下,漫不經心地飲著酒。 書案上滿是字眼密密麻麻的文書,就這么攤開在桌面上,適才秦楨入內時也尚未收攏。 沈聿白伸出手,掀開其中一份文書。 嬌小圓潤的字跡霎時間映入眼簾。 他今日歸來尋找一陌生佚名男子不久前托人寄來給他的信件,信件中是赫王之子近年來強買強賣的罪證,尋著尋著,罪證還未找到,找到了沉壓三載之久的信件。 過往如云煙,明明只是過去三載之久,卻好似時隔多年。 沈聿白取來狼毫點墨,不疾不徐地回復著已經回復過的信件。 今日月色如昨,一切也如同多年前。 秦楨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沈聿白的回音,除夕那夜他也不曾踏入宣暉園。 她知道,自己又把沈聿白惹惱了。 但這種事情畢竟急不得,她壯著膽子說出這些話,可實際上也尚未做好準備。 往后的日子還長,慢慢來就行。 新歲初始,秦楨也沒有出府,沈聿白不回院中她也不似前兩年那般不安,就靜靜地待在玉雕屋中勾勒瓏吟,更是沒人前來叨擾她,也樂得清閑。 時至上元節當日,沈希橋帶著寧笙來到宣暉園,秦楨才隱隱意識到,今歲倒是過得比往年要來得快。 書院尚未開學,久居家中的沈希橋也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出府的理由,借著帶寧笙上街看看京中的上元節之景出府,但得到雙親首肯后她并不是立即出府,而是加緊跑來宣暉園。 她們來時,秦楨恰好洗凈手從玉雕屋中出來,將將到午膳的節點,也想著去東苑陪喬氏用膳。 來到宣暉園中沈希橋顯得輕車熟路的,著意避開了會被書屋侍衛睨見的長廊,抄小徑一路小跑來到主院,“秦楨,今夜長安街有煙火宴,快陪我們出門?!?/br> 秦楨聞言,笑了下。 清晨時分聞夕還跟她說今日是上元節,晚點兒沈希橋就要尋來要求一同去過上元夜,果不其然。 兩位姑娘眼眸澄亮,興致盎然地盯著她,就好似如果她不答應的話,她們就會悶悶不樂地離去。 想著也有些時日沒有出府了,秦楨接過聞夕遞來的帕子擦拭干凈手中的水漬,“你們在大院中等我片刻,我先去和母親請安再出府?!?/br> 沈希橋到底是了解她的,也沒有催促她。 秦楨遞個眼神給聞夕,揣上暖手爐,同她們二人走出宣暉園。 兩位姑娘到底還是年齡相仿,談起上元節不同地方的盛筵時滿眸都是向往的神色,不過秦楨倒是第一次瞧見寧笙如此活潑的一面。 也不知道母親和寧老夫人說了些什么,這些時日寧老夫人也著實沒有提及過要將寧笙嫁入宣暉園一事,寧笙好似也沒有想過這些事情,往日的嬌羞也不知哪兒去了,只剩下小姑娘家的活潑雀躍。 秦楨到東苑時,瞥見院外佇立著幾位面生的侍衛,滿足你的吃rou要求就來扣群裙嘶二耳貳無酒以四七裝著打扮也同府上的侍衛不相似。 她微微疑惑,他們也不曾阻攔她入院。 踏上長廊之時,秦楨才看清正廳中的來人,身著一襲皇宮儀制的女官,不知在和喬氏談論些什么。 遠遠望去,喬氏的臉色稍顯僵硬。 秦楨在她身邊近十載,還是頭次見她露出這樣的神色。 喬氏余光瞥見不緊不慢走來的秦楨時,眸色閃過一絲憂慮,對著女官道:“你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此事待我和聿白商討過后再給你答復?!?/br> 女官側過眸,循著她的視線看去,來人娉婷裊娜,絨毛狐裘披在身上也蓋不住她妙曼身姿,那張容顏恰似清晨的露珠,晶瑩剔透,看得人心生歡喜。 她道:“想必這位便是秦姑娘,端得上可人?!?/br> 喬氏收回目光,不冷不熱地睨著言笑晏晏的女官,也算是下了驅逐之意,“時辰不早,女使也當回宮復命了?!?/br> 正午的日光于高空籠下,現在不過午時。 喬氏的語氣還算柔和,女官也不生氣,悠悠起身道:“那就不打擾夫人,臣下靜候夫人佳音?!?/br> 長廊相逢時,面對雙眸含笑的女官秦楨微微頷首。 女官也行了道禮,“早就聽聞國公府秦姑娘生得尤為清麗動人,今日一見,果真如此?!?/br> 秦楨唇梢揚起點點,不卑不亢地道:“多謝女使夸贊?!?/br> 女官抿唇笑著,側過身給她讓了路。 秦楨也不推脫徑直地越過她走向眸光始終落在這兒的喬氏身旁。 她走近時,喬氏方才落座飲了口茶水。 看著她稍顯失神的神情,秦楨回眸望了眼走出東苑的女官,拎起茶壺往已經飲空的杯盞中倒入溫口的雨前龍井,“母親,您怎么了?” 喬氏嘴角噙著笑容,眸光汲汲。 當空暖陽斜斜傾灑至秦楨的側顏,纖長的睫毛落在眼眸下方,倒映出縷縷黑影。 良久,喬氏飲了口茶水順下心中的那口氣,“不是什么要緊事,今日上元夜你帶希橋她們出府看看,我就不和你們湊熱鬧了?!?/br> 第20章 夜幕尚未降臨,長安街已然人影憧憧,稍不注意便會肩及肩。 秦楨命人跟著時而這兒瞧瞧時而那兒看看的兩位姑娘,自己跟在她們的身后,百無聊賴地走過長街。 出府前喬氏的神情不甚對勁,可也不吐露分毫,她一步三回頭之余喬氏還笑著對她揚了揚手。 秦楨抬手捏了捏眉心,只當是自己想多了。 忽而聽聞有人喚自己的名字時,她掀起眼眸朝著那兒望去,只見沈希橋挽著寧笙的手站在璙園正院臺階處沖著她揮手,“快來這兒?!?/br> 秦楨穿過疊疊人影,泰然拾階而上,嘴角微啟之際余光瞥見西方向策馬揚鞭奔來的男子,他一襲褐色衣著,宛若沒看到長安街上的人流,甚至還夾緊了馬腹沖來! 街上的人群陡然亂成一團,尖叫聲、怒罵聲、小兒啼哭聲交織錯亂,階梯下的人流紛紛慌忙往后退著,人擠著人,不遠處的甚至發生了踩踏之亂。 秦楨撐開手擋在驚慌失措的兩位姑娘跟前,聞夕等人也著急忙慌地圍在她們的四周。 她向后睨了眼不算特別擁擠的璙園,穩住錯亂的心神,“注意腳下,慢慢往后退?!?/br> 嗓音顫抖之余更多的是鎮定,沈希橋和寧笙二人聽她這么說也漸漸回過神來,忙轉身順著人流往里走。 越來越多的人涌入璙園,一行幾人被人往后沖著。 就在這個時候,策馬而來的男子身型忽而挺起,下一刻倏地砸落向堅硬地面,額間恰好撞上臨街而置的長案桌角,口中吐出的淋漓鮮血驟然撒向天際,洋洋灑灑地傾落而下。 驚呼錯愕聲霎時響起,長街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妄動。 秦楨指尖掐著左手手腕,陡然而來的痛意將她飄蕩的思緒拉回,忽而有人扯了下長袖,她看去。 “是哥哥?!鄙蛳蝽舛ǘǖ乜粗硞€方向。 秦楨順著她的目光而去。 來人神色凜冽,淡漠著垂下眼眸尋望著男子傾灑街道的血漬,他接過隨行而來的侍衛遞來的雪白帕子和竹針,半蹲下身取過男子嘴角溢出的黑血沾濕帕子。 一絲不茍地撐起男子緊閉的眼眸,而后慢條斯理地起身。 接過帕子的鶴一領命加緊步伐離開長街,不多時,已有侍衛取來擔子抬起倒地的男子而去。 不過須臾片刻之間,長安街已被封鎖起來。 承天府的侍衛們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住長安街,就算是只蚊蟲也躲不過他們的視線。 秦楨眸光流轉,心道沈聿白來得實在是太快了。 大理寺與長安街相隔三條街道之遠,可男子方才倒地他便領著侍衛們而來,就好似是知道長安街會出事般,而且他一大理寺官員,帶來的侍衛們竟然是承天府衙門的。 凌厲眸色破空而入眼簾時,秦楨瀲滟眸光怔忪須臾,對他微微頷首,也算是打過招呼。 下一瞬,就瞧見他邁著長步朝著她們的方向走來。 秦楨看了眼沈希橋,心知他定是為了meimei而來,側身詢問:“可有受傷?” 沈希橋搖搖頭,下意識地往旁邊側了側身。 平日中沈聿白是很寵這個meimei的,不過倘若是遇到事也定然不會輕拿輕放,是以現下沈希橋是有些怵他。 聚集于璙園前院的百姓們眼看著這位冷臉閻王拾階踏來,不約而同地往后退了幾步,給他讓出路來。 沈希橋怯生生地探頭,“哥哥?!?/br> 沈聿白似有似無地‘嗯’了聲,視線掠過已經便裝守在璙園的國公府侍衛們,最終停留在秦楨的身上,道:“今夜不太平,若是不想回府就待在這兒?!?/br> 他的眼神凝著自己,剎那間秦楨還以為他是在對自己說的,下意識地頷了頷首。 垂下的下頜還未抬起眼前的黑影已然略開,再望去時只能看到他快步流星地邁步離開,候在門口的侍衛跟在他身后離去。 大理寺一行人離去后,陡然亂成一團的長安街慢慢地恢復如適才喧囂熱鬧的模樣,倘若忽略圍在長街外圍的府衙守衛,這兒就好似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璙園李掌柜自然是認得秦楨的,待院中百姓散去,上前道:“姑娘若是不嫌棄,雅院末端還剩廂房一間可供姑娘們歇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