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嗯?!彼?低低地?應。 她解釋:“我剛剛是?在拍戲,所以沒有接到你?的電話?!?/br> 這么長?時間才給出一個?借口,是?不是?特意?編給他?聽的,他?已經不想去猜了。周維揚不置可否道:“事情解決了,別?害怕?!?/br> 棠昭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愉悅, 語氣仍然顧慮:“雖然解決了,但是?……” 她說著, 聲線徐徐地?滑到最低, 逐漸沉默了。 周維揚問下去:“但是?什么?” 棠昭安靜了很久, 才慢吞吞地?擠出幾個?字,情緒聽起來還算平緩, 但隔著聽筒, 不難感受到她正在咬牙的艱澀。她說:“我怕會有下一次,我們短時間內, 還是?不要再?見吧?!?/br> 短時間內不要見。 好抽象的一句話, 期限也不給。 周維揚毫不猶豫地?捅破她的意?思:“是?想再?分一次手嗎?” 棠昭愕住。 他?說:“說不出口我幫你?說?!?/br> “……” “不管你?現在是?不是?這么想的, 你?傾向于我們的結果還是?會再?次分開,對嗎?” 他?措辭尖銳, 讓她怔住, 過了好一會兒,棠昭才再?度出聲說道:“你?應該沒忘記, 我一開始就和你?說好了,我們兩個?,很大可能就是?沒有結果的?!?/br> 周維揚說:“意?思就是?,你?到現在都不能接納我。我再?跟你?求一萬次婚,你?也會拒絕我一萬次?!?/br> 說完,他?給出一句簡單又篤定的回答:“你?不必說了,我不同意??!?/br> 棠昭的心腸并不堅硬,她說不出復合,也說不出分手,如果不是?怕他?受傷,就是?還有眷戀。 對他?的反駁,她沒有吭聲,也沒有掛斷電話,只是?囈語一般,喃喃地?說了一句:“維揚,你?真的覺得,我們還回得去嗎?” 周維揚說:“不回去,我們往以后走?!?/br> 棠昭吸了吸鼻子,五秒鐘后,她說:“你?先讓我冷靜冷靜,把戲拍完好嗎?!?/br> 他?說:“你?拍?!?/br> 正好孟辭源幫他?拿了點藥過來,沒注意?到周維揚在打?電話,喊了句:“周總,藥接著啊?!?/br> 周維揚一回頭,看?見拋過來的袋子,他?抬手接住。 聽到藥這個?字,棠昭不禁問:“你?在醫院嗎?生病了?” 周維揚沒回答。 “調整心情,別?耽誤工作?!彼?恢復老板的語氣。 棠昭便沒再?問,輕輕地?嗯了一聲。 電話掛掉之后,孟辭源拿著他?的ct報告過來,叫他?自己看?,周維揚接過,問:“不是?說不會有后遺癥嗎?” 孟辭源笑:“沒后遺癥也經不住你?這么造啊,是?不是?有煙癮?” 周維揚看?著他?的肺部輪廓和檢查結果,說著:“我不怎么吸煙,除非心里不痛快?!?/br> 孟辭源不是?個?正兒八經的醫生,在自家醫院管理?層幫著他?爸辦事兒,指著那幾份報告,跟他?簡單說了兩句,緊接著又毫不留情地?敲警鐘。 “長?點兒心吧周維揚,想想那刀子扎身上多疼,這煙也沒那么好抽吧?!?/br> 周維揚垂眸,漫不經心應:“嗯?!?/br> 孟辭源拍拍他?肩膀:“行?了,沒什么大事兒,恢復得挺好,你?自己注意?健康生活,健康飲食,談不上后遺癥,還能活到八九十?。藥記得吃?!?/br> 活著就行?,活著就敢娶老婆。他?嘴角輕輕扯一下:“謝了?!?/br> - 劇本的最后一段取景地?在北京。 棠昭這次回來得很低調,誰也沒告訴,行?程不透明。到了酒店之后,她疲憊地?睡下。紛擾都與她無關,孤獨且清凈。 她把周維揚晾了一陣子——也不算為?了晾而?晾著,她是?真有點怕狗仔。劉景明是?閉嘴了,那王景明,李景明呢?這個?圈子的消息都是?流通的,埋下一顆雷,就隨時會炸。 先躲一陣,避避風頭也好,如果他?們在這種節骨眼上頻繁再?見,早晚會東窗事發。 周維揚體諒她的擔心。 那天晚上,棠昭想著這件事入睡,到后半夜,不受控地?困于夢魘。 先是?mama語重心長?地?跟她說:昭昭,你?們不可以再?回頭了。 ——不要再?去傷害可憐的泊謙了。 ——你?要周家人怎么祝福你?們? ——也別?讓他?為?難。 棠昭被釘在床上,四肢動彈不得,她想哭,卻流不出淚,只能發出淺淺的嗚咽的聲音。 緊接著,她遇到了車禍。 看?不到慘烈的現場,但她聽到了刺耳的剎車聲,然后是?撞壞橋墩的轟然聲,救護車在一片混亂里頻頻閃爍,發出尖銳旋轉的警笛聲…… 她來到周家,看?到從來都是?燦爛溫柔的江敏坐在陰影里哭。 她往里面走,看?到了白發蒼蒼的爺爺。 她哭著給周延生道歉,對不起,是?因為?我沒有收下他?的禮物。 很快,棠昭發現自己在做夢,她的意?識已經醒了,可是?怎么都睜不開眼。 她覺得眼皮好重,灰暗的記憶壓住她,把她壓在深深的谷底,讓她翻身困難,只能折著脊梁一步步往前,將暗無天日的愛恨都埋在不透光的石頭縫里。 最后,是?手機鬧鐘響了,將她徹底震醒。 棠昭滿身虛汗地?醒來,已經早晨了。 她取了一瓶冰水,猛灌幾口,將燥熱的身體冷卻下來。 今天的戲份結束,棠昭趕時間去了一趟醫院,她見到了孟辭源。 因為?那次和周維揚的電話里,她聽見了他?的聲音。 她擔心他?生病,所以想問問情況。 其次,孟辭源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一想到周維揚不在她身邊的那些年,過得好與不好,好友大概最知情,棠昭就想跟他?聊一聊。 她去的時候已經挺晚了,孟辭源正好下班。一見棠昭的車停外面,“唷”了一聲。 預料到自己要被調侃,棠昭笑著打?斷他?的聲音:“孟大夫,您這一嗓子下去,一會兒整條街都過來看?我了?!?/br> 孟辭源揚聲一笑,趕緊點點頭,說了聲行?,懂事地?閉了麥。 “找我什么事兒???” 她請他?在醫院門口的飲品店坐了會兒。 棠昭今天戴了漁夫帽,帽檐深深遮著臉,也不便抬眸跟他?細細寒暄,她手捧著誤點的加冰版橘子汽水,直入主?題問他?:“周維揚是?不是?生病了?” “生???”孟辭源挺意?外地?挑眉,“你?哪兒得來的消息啊?!?/br> “我那天打?電話,聽見你?給他?藥,我猜的?!?/br> 孟辭源“哦”了聲,“沒病,就是?肺挫傷的后遺癥,沒什么影響?!?/br> 棠昭一愣:“肺挫傷?” “啊?!彼?說一半,又狡猾地?把解釋收回去,笑嘻嘻說,“不知道啊,我也猜的?!?/br> ……他?的朋友果然跟他?一丘之貉,處處透露著壞勁兒! 棠昭說:“說都說了,覆水難收,現在我已經知道了,你?直說吧,他?怎么受的傷?!?/br> 孟辭源笑了:“這我哥們兒的隱私,我能亂說?” 棠昭義正詞嚴得很:“我是?你?哥們兒女朋友,我知道他?的隱私可不比你?少,誰比誰親近還不一定呢?!?/br> 沒有力度的威脅,加上她這毫無殺傷力的柔軟語氣,讓孟辭源扶著額笑了會兒。 不過他?這人呢,本來也不是?什么口風嚴實的人,讓棠昭追問兩句,就還是?忍不住交代了。 “有一年,五六年前吧,國際電影節,你?拿了個?最佳新人獎,”,孟辭源一邊說著,一邊絞盡腦汁地?回憶當時的場面,“你?應該是?穿了件藍色的禮服,水藍色的,然后編了個?公主?頭,眼影也是?藍色的,謝幕的時候在前面領唱,你?還記不記得?” 棠昭說:“到現在為?止,我在哪一天拿了哪一個?獎,我都記得?!?/br> 他?說:“那一天,周維揚去了?!?/br> 棠昭臉上端著的假笑僵?。骸安豢赡?,我沒看?到他??!?/br> 孟辭源淺淺地?“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他?接著說下去:“正好那幾天,他?放假回了北京。托人弄了入場券,好像還是?個?你?的角色周邊吧,現在還貼他?家冰箱上。他?去給你?買了一束花,花很漂亮,每一朵都是?他?自己挑的?!?/br> 棠昭說:“這事我問了他?,他?說他?沒去,那個?周邊是?他?買的?!?/br> 孟辭源嘿了一聲:“信他?信我?” “……你?接著說?!?/br> “關于去不去呢,他?當時確實挺糾結的,怕你?不愿意?搭理?他?,也怕他?沒有去見你?的立場。 “但是?他?真的很想去親口恭喜你?,即便你?不想見他?,可能還會不留情面地?把他?的花丟了,即便想到了這些可能,他?最后還是?下定決心去了。 “因為?這是?你?們之間的承諾,也許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你?會為?他?的缺席感到遺憾,他?也要把這萬分之一給填上。 “他?說,哪怕你?們不再?是?戀人,也是?很好的朋友,他?理?所應當去見證你?最風光動人的時刻?!?/br> 棠昭聽著聽著就斂下了雙目,好像正在娓娓訴說的人不是?孟辭源,而?變成了周維揚。 他?就坐在她對面,講他?們歧路的八年。 她幾乎都能想象到他?說這些話的語氣,堅定里透著溫柔。 聽起來太真實,一點也不像編的。 緊接著,孟辭源說起:“當時你?有個?極端粉絲,一直在跟著你?,這你?應該也記得?!?/br> 棠昭恓惶抬眸,緩緩應:“嗯,叫張梁?!?/br> 孟辭源敲著額頭,想了想這個?名字:“對,就是?這名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