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棠昭的唇齒之間溢出一道不輕不重的嘶聲:“好疼?!?/br> 周維揚沖著惠姨抬了抬下巴,眼神帶涼風:“您輕點兒,別傷了人金枝玉葉,一會兒惹哭了我可不哄?!?/br> 誰要你哄??? 棠昭不會吵架,憋一肚子不開心,抬起臉,遞了一個眼刀過去。 眼底被密不透風的委屈裹著,因而傷不了人,是把軟刀子。 周維揚繼續疏疏淡淡地說著刺人的話:“多瞪我,接著瞪,瞪會兒就不疼了?!?/br> 棠昭咬了咬牙,她的情緒不會掛在臉上,一向在眼底。 向他遞送了三個字的信號:我恨你。 在惠姨用手按上來的瞬間,鉆心的疼痛旋即又沒過了恨,變成一種淅瀝的,具象的委屈。 她的眼睛在說:好疼啊。 那感覺好像潮水漫過心臟,讓他也隨著濕了濕,悶了悶,在水底咕咚咕咚喘不了氣。一根神經在身體深處抽著,算不上疼,但挺不舒服的。 周維揚看著她膝蓋的紅腫,感覺喉嚨里有輕微的澀意。 “小揚,別說風涼話?!被菀淘谝慌砸矂?。 過會兒,他起了身:“給她好好處理一下,我撤了?!?/br> “……” 等人走了。 惠姨才放低聲音和棠昭說著:“小少爺從小養尊處優,家里寵大的,氣性高,別和他生氣?!?/br> 究竟是寄人籬下,棠昭還是要賣賣乖:“沒事的,我自己摔的,剛剛好像還撞到他了?!?/br> “???撞他哪兒了?” 棠昭沉默了一會兒,而后壓著聲音,用含糊的音節掩蓋著羞恥:“就……那個地方?!?/br> 惠姨愣了下。 棠昭訕訕撓一下臉蛋:“應該不會出事吧?!?/br> 惠姨笑了:“不會,當然不會。他要是出什么事兒,家里早就鬧得雞犬不寧了?!?/br> 棠昭苦著臉點點頭,沒再問。 在書房看片子的老爺子聽見動靜,又出來瞅一眼,問怎么了。 棠昭說沒事,只不過摔了一跤。 沒傷著骨頭,就是簡單的磕碰,但一時半會兒走不了路。 棠昭瘸著腿回到房間,惠姨把保溫杯給她送了過去。 下午會有個藝考老師過來給她上課,棠昭本打算看會兒書,但她怎么看都無法專心,覺得心情有些沮喪。 她想,她可能是不喜歡這樣的人。 算不上討厭,但有些抵觸。 銳利的,鋒芒畢露的。 是她無法掌控的。 草稿紙上,被她宣泄一般寫了幾個字:周維揚好討厭。 宣泄過后,理智下來,她把討厭涂掉了。 留下一句:周維揚好。 好什么好!好也涂掉了。 周維揚。 偷偷寫名字,顯得像暗戀他似的,她最后把維揚兩個字給涂了。 最后只剩一個四四方方的周。 她看著這個字,很快聽見手機振動的聲音。 mama給她發來消息,問最近怎么樣,棠昭便閑下來跟她聊了會兒天。 棠昭問她:周導還有一個孫子,你知道嗎? 方妍雪說:是的,小揚,和你一樣大,每年拜年都給這哥倆包紅包,看著個頭一天一天高起來的。 逢年過節,棠家和周家一直是有往來的,家里長輩聯絡多一些,只不過棠昭沒有來過北京而已。 這樣一來,她好似更沮喪了:那你怎么沒告訴我??? 方妍雪沒回答她這個問題:兩個都是小帥哥[偷笑]看中哪個就拐哪個回來。 “……” 棠昭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她溫柔貌美的mama這么不正經的一面。 方妍雪又說:哦不行,弟弟不行。 這句之后,緊跟著又是一句,她重復了一遍:弟弟不行。 棠昭問為什么。 方妍雪:沒跟你說過吧?從前給你和他訂的娃娃親,找人算了你們的八字,有點問題,跟大哥就很合。 棠昭:有什么問題??? 方妍雪:都十來年了,我也不大記得了,總之不怎么好,可能家里會出些什么事吧?或者是影響運勢之類的,玄學上面的東西是講不清的。不過我記得比較清楚的是,原先是定的你和老二,因為你們兩個同一年嘛,一前一后出生。 老一輩的人很愛盤算這些事兒,把玄學、風水、運勢看得格外重要。 包括什么荒唐的八字,娃娃親。 棠昭回:不信這些,我命由我不由天。 mama:[偷笑]怎么滴,喜歡老二? 棠昭:……隨口一說,我討厭他。 不想聊了,她剛把手機熄屏。 外面有人敲門。 以為是老師來了,棠昭一瘸一拐去開門。 結果站在門口的是她不想見到的人。 棠昭立刻關門。 周維揚抬手掰住了門板:“這么不待見我?” “我mama說我們在一起會倒霉?!彼f著,使了使勁,還是想把門關上。 他也使勁—— 也沒怎么使,稍微用力點她就面紅耳赤了。 “誰要跟你在一起了?” 棠昭根本沒法跟他比力氣,眼見周維揚囂張得半邊身子都快探進來了,她氣得鼓嘴,頭一抬,撞見他帶著嘲弄頑意的一雙眼。 她放棄:“你有事情嗎?” 他怕她關門,手還扶著門框,挨得挺近,他的陰影落在她身上。 周維揚問她:“下周末怎么安排?” 棠昭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北京還有哪兒沒去過?什剎海,玉淵潭,香山,你隨便挑幾個地方吧,我帶你去逛逛?!?/br> 他語氣很隨意,看不出多情愿,連東道主的人情都不愿意擔,相當敷衍的姿態,就差把爺爺給我下任務了這幾個字寫在臉上。 她說:“我不想去?!?/br> “理由?!?/br> “沒什么興趣?!?/br> 周維揚默了默,說:“隨你,不過你自己跟老爺子說清楚,別回頭又來找我事兒?!?/br> 棠昭:“知道了,再見?!?/br> 她手上用力,想關門。 然而周維揚還是沒動彈,仍然把著門框低頭看著她。 就這么盯著她無力反抗了一會兒,周維揚突然不冷漠了,也不說風涼話了,語氣倒是溫柔了些,對她說一句:“那天謝謝你?!?/br> 棠昭莫名其妙地看他。 周維揚說:“給我打掩護,忘記了?” “……記得,沒必要?!?/br> 他沉默一會兒,隨后從口袋里摸出一只長條藥盒,說:“剛出門買眼藥水給你順了一個,記得上藥,別留疤了?!?/br> 棠昭愣了下,而后挺有骨氣地說:“我不要?!?/br> 見周維揚松了手,她立刻要把門闔上。 沒想到他的手速飛快。 “唰”一下,藥盒已經飛到她的小床上了。 被關在門外的少年聲音,懶洋洋地在說著:“你還是考究點兒吧,女明星?!?/br> “……” 拽什么! - 周維揚給她買的是個噴霧。 膝蓋只是淤青一片,沒傷口,理應不會留疤,但以防萬一,棠昭最終還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