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失樓臺/霧色糾纏 第8節
新入職的女孩聽了他的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他再重復一遍,她才意識到男人直呼而出的是集團總裁的名字,不禁十分為難。 “不好意思,先生,如果您沒有預約的話,我不能讓……” “薛總?”經營企劃部副部長看到來人,立刻快步走過來同他握手,“您是來找商總的吧?” “是,我正準備預約?!毖φ罢驹谠?,一雙眼睛似笑非笑。 “您來,哪里需要預約呢?”副部長低頭同前臺女孩說了幾句,又打了通電話,隨后便老熟人一般把薛瞻往電梯方向引,“我們今天剛散會,這時候商總辦公室沒人,您想待多久,就待多久?!?/br> 薛瞻點了點頭,跟著他進了電梯。 除去一部專用電梯,集團的通用電梯好像從來都不算太空曠,兩人進去時,正趕上電梯快關門,門邊的人客氣地往里靠了靠,兩人也就剛好站在門口最外處。 于是最里面站著的許佳寧等人,空間進一步被壓縮。 “好熱……” 許佳寧小聲地抱怨了句。 電梯開始上升后,手機沒有信號,她抬頭無聊地打量著四周,站在最前方的那個男人個子很高,很是醒目,讓她一眼就看到了。 只是一個背影,又戴著帽子,模樣實在看不清楚。 但看旁邊的經營企劃部副部長那副殷勤勁兒,就知道男人身份非富即貴。 信息技術部樓層不高,很快就到了。 怕下不去,許佳寧跟著前面的同事提前往外擠。 走到電梯門口時,她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薄荷味,不禁停了一下,右側的同事拍了拍她,她這才快步往外走去。 電梯門跟著關閉,薛瞻總覺得剛才擦肩而過的某個人有點眼熟。 “薛總,我有點事兒要去忙?!备辈块L笑道,“等會兒就先下了,路您都熟悉,頂樓的秘書應該也在等著迎接您了?!?/br> “嗯?!毖φ拔⒁活h首。 隨著樓層的漸漸升高,電梯里的職工越來越少。 到了頂樓時,只剩下薛瞻一人。 薛瞻剛一走出電梯,就看到商敘的第一秘書鄒陽親自過來迎接。 “薛總,往日不是一直都下午來嗎?今天倒是早?!编u陽笑了笑,同他打著招呼。 “還不是為了你們總裁囑咐的事?”來到頂樓,薛瞻身上方才的那股冷冽,早散盡了,體態慵懶,甚至還不滿地翻了個白眼。 鄒陽倒是一臉司空見慣,神色不改:“那快請進吧,總裁一直在等結果……” 不用鄒陽催,話還沒說完,薛瞻就已經自覺地往里走了。 “溫舒白,溫舒白……” 薛瞻走進辦公室時,竟然看到從來都冷靜自持,精神高度集中的好友商敘,正坐著發呆,嘴里念念有詞。 一貫一絲不茍的他,即使獨坐在辦公室里,仍西裝筆挺,姿態優雅,微抬起右手時,熨帖的袖口處露出deakin & francis綠松石袖扣。 此刻他手里拿著厚厚一摞材料,紙張一頁頁膨起,似乎是翻來覆去看過很多遍。 “呦,聽你下屬說,早上剛開完一個長會,還是你精力旺盛啊,也不歇歇,在這兒研究材料呢?!?/br> “你來了?!鄙虜⑻痤^,掃了他一眼,終于忍不住皺眉,“你穿的這是什么?” “你管我呢!”薛瞻不太服氣地反嗆回去,“出門在外人設都是自己給的。如果不是為了震懾底下的員工,我才不會整天裝得像你這樣嚴肅?!?/br> 見商敘沒理他,他又主動問道:“對了,剛進門時,你在念誰的名字?” 商敘終于開口了,緩緩的語調明顯藏了事:“溫舒白?!?/br> “她我知道啊,溫家獨生女唄,你那便宜外甥的女朋友?!毖φ靶α诵?,“怎么了?你作為長輩,要給人證婚,正在提前排練?” 再看商敘,才發現情況不太對勁。 因為他的那句“便宜外甥的女朋友”,商敘的表情早就僵冷下去,又聽到什么“證婚”,臉色已差到極點,竟站起身來,幾乎是要將薛瞻轟出去。 “敘哥,別氣了?!毖φ斑B忙住了嘴,“你托我打聽的陳彥遲的事,有點眉目了?!?/br> 商敘這才重新坐下,冷眼望著他。 “我堂哥跟陳彥遲大學同班,他說當年陳彥遲跟中文系一個叫嫣然的女孩關系很近,不知道是不是在談戀愛,從沒公開過,但又天天出雙入對的?!?/br> “這我知道?!鄙虜⒌坏?,“陳彥遲跟我說過,大二就分了。這種短暫經歷,也怕溫家誤會,所以陳家就根本沒提,只當沒發生過這段?!?/br> “他說的什么鬼話?”薛瞻驚訝道,“敘哥,他倆沒分?!?/br> “什么?”商敘先是怔住,而后望向薛瞻,深邃眼眸中夾雜著異樣的期待。 再回頭想想當時陳彥遲的心虛表情,一切便昭然若揭了。 倏忽之間,商敘似乎笑了下,喃喃道:“彥遲,你真是幫了我?!?/br> 薛瞻沒聽清他在說什么,只皺著眉繼續道:“對呀,沒分,他倆那種親密狀態至少一直持續到了畢業。不過說來也奇了……據說是到了陳彥遲準備讀研的時候,那個女孩突然就從南城消失了?!?/br> 從那時算起,距今已有四五年光景。 “那個嫣然也是南城人,家境普通,父母身體狀況其實不太好,又只有這一個孩子,你說,她能突然撇下家里去哪兒呢?” 薛瞻雖是在問,可臉上卻有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 商敘了然,沒等他說出答案,便道:“是被陳彥遲或者陳家送走了吧,越遠越好,應該在國外?” “好吧,這你也能猜到?!毖φ啊鞍パ健绷寺?,竟還有點失落,“但也只能查到這里,具體哪個國家哪座城市,陳家應該特意囑咐過,嫣然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br> “他爸的隆昌新材就是那時候開始走下坡路的?,F在想來,是做了兩手準備,一邊是商氏,一邊是溫家?!?/br> “戀愛的事你能通過熟人打聽到,說明已經在小范圍有了傳播度。陳彥遲如果還跟那個女孩交往下去,陳家還怎么攀上溫家這棵大樹?陳家當然會有動作?!?/br> 商敘一邊說著,一邊低頭看隆昌新材對外公布的年報。 他的神色實在復雜,薛瞻看在眼里,難免為好友擔憂:“陳家這種處理方式也還行,就是連你也瞞著,有點不夠意思。不過你一直大人有大量,現在是不是還想幫陳家瞞住溫家,讓那個女孩安生待在國外,最好一輩子別回來?” 商敘的性格,薛瞻再清楚不過。 表面上他與父母站在同一邊,可實際上卻又很在意商錦繡這個jiejie,這些年暗地里幫了陳家與陳彥遲不少。 就像如今這件事,陳彥遲再不懂事,也有商敘這個舅舅來幫他善后。 卻見商敘瞥了他一眼,嘆了口氣,一副憐惜晚輩的模樣,悠悠道:“畢竟是彥遲的舊相識,怎么能一輩子不回來?” “什么意思?”薛瞻看著直犯怵,已經搞不明白商敘的意圖。 “我有我的考慮?!鄙虜⒉⒉话言捳f明,只攤開了手,“你既然查得這么清楚,地址搞到了嗎?” “搞到了?!毖φ皼]好氣地應了聲,將一張明信片遞到了商敘的掌心。 是嫣然在大學畢業前寄給同學的明信片,為了通訊方便,細心地額外注明了自己家庭住址。 但因為對方收信地址有變動,查無此人,明信片又被返了回來,在南城大學的傳達室里堆放著,落了灰。 朋友同學之間互寄明信片,算是南城大學的一大校園文化特色。 明信片上的字跡其實已經有點陳舊,可對于世世代代扎根在南城的本地人而言,家庭住址是基本不會變動的。 “謝了?!?/br> 商敘將明信片輕微折疊了下,放進名片夾內。 因為這一動作,名片夾里的一小張照片露了出來,依稀能夠看出,那似乎是個留著長發的女孩。 “嘖嘖,有情況呀你!”薛瞻倒是眼尖,擋住了他要收回的手,“動凡心了?偷藏了哪家姑娘的照片?” 商敘的手停住沒動,薛瞻抓住時機將照片生生奪走。這照片的形狀看上去有點奇怪,明明是新洗出的,可邊緣處又像是被裁剪過,能腦補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薛瞻研究了下,從實物推斷出照片原圖就是這怪樣子,于是疑惑更深。 又見商敘有了奪回的架勢,連忙捧著東西挪遠了好幾步。 “害什么羞啊,我倆誰跟誰?我看看,這是……” 認出那個女孩是誰后,薛瞻倒吸一口涼氣,嘴角都跟著抽了抽,不可置信地望向商敘,刻意壓低的聲音帶著疑惑,甚至有點抖:“你那便宜外甥的女朋友?” * 兩天后的周末。 南五環的一處老式居民樓下,停了一輛深灰色的柯尼塞格。 男人上了樓,敲開201戶的房門,望著那對老人,禮貌地做了自我介紹。 “你們好,我是嫣然男朋友的舅舅?!?/br> 第008章 進入八月后,南城的天氣已不似前一陣那般燥熱。 周末,寧遠中學附近的一家奶茶店內,溫舒白如約而至,慢悠悠掀起了門口老式的珍珠門簾。 角落位子上的許佳寧站起身,朝她招了招手:“舒白,這里?!?/br> “來啦?!睖厥姘滓宦繁荛_那些放亂了的椅子,順利來到許佳寧身旁。 等溫舒白坐下后,許佳寧將點好的芒果奶茶捧到她的面前,自己則喝草莓味的,跟小時候一樣。 嘗到熟悉的味道,溫舒白想起了許多往事,笑道:“佳寧姐,你還記得嗎?你來寧遠中學報到時,我還在讀小學六年級,兩個學校離得好遠,我就哭著求我mama,讓她幫我請一天假,然后跟著你一起來報到?!?/br> “記得記得?!痹S佳寧臉上又是無奈,又是懷念,“我把你偷偷帶進了校園,班主任還好奇呢,說我怎么第一天就帶著meimei上學?!?/br> 說到結尾處,她自己就笑了起來,惹得溫舒白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從幼時到長大,兩人永遠那樣親昵,友人關系的長久,已達到了某種永恒。 如果不是許佳寧總能從財經新聞上聽到溫家的消息,許佳寧都快忘了溫舒白與她家世懸殊。 因為單在她這兒,溫舒白一直都是那個依賴她的小女孩兒。 會經常跑來寧遠中學的校門口,等她放學后,跟著她去嘗從來沒喝過的奶茶,和她一起等奶茶店出新品。 也會被她拉著去附近公園,玩十塊錢五個的套圈圈。 這些年隨著寧遠中學旁邊進駐了多家知名連鎖奶茶店,這家奶茶店的生意已經大不如前,但又不至于倒閉,因為有太多老顧客、熟面孔,為了學生時代的青春回憶,回來光顧。 其中便有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