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后來是他在昏暗的感應路燈下,一顆一顆將那些散落在泥土地里的水鉆撿回來,然后眼睛都不敢眨,在臺燈下絞盡腦汁,跟時間賽跑,又一顆一顆把那些鉆石粘回原位。 這是他買過最貴的物件,但在溫禧價值連城的禮物中不值一提。 他有一分,便給一分,有千萬分,便給千萬分,實在是山窮水盡,將自己的血rou掏空了,毫無保留,挖出無限的愛意。 等溫禧將所有的客人都一一送走,才在別墅后看見姍姍來遲的時祺。 等待時下過一場陣雨,他的襯衫被雨澆濕,劉海也粘在額間,腳卻像被釘在原地,生了根,一步都不敢多移。 灰頭土臉,甚至下巴上還有被碎石割傷的血痕。 “又受傷了?” 溫禧看見他狼狽的模樣,脫口而出。 時褀胡亂抹了一把臉,露出清俊的五官,點點頭,不敢說話。 “怎么了,我不出來,你還打算永遠躲在這里了嗎?” “怕打擾你們?!?/br> 他的苦笑中有幾分自嘲。 時祺匆匆趕到時宴會已經開始,別墅內燈火通明,眾人舉杯致賀,他莫名不想闖入破壞氣氛。 他越愛她,便發現自己越膽怯,像是局外人。 溫禧見他愣著不動,就伸手拉了他一把,將他往屋內推。 他卻好像想起來什么似的,從懷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被擠得變形的紙盒。 “送給你的宴會禮物?!?/br> 王冠被他揣在懷里,甚至劣質的水鉆都粘不牢,取出來的時候搖搖欲墜。雖然不值錢,但卻是少年能捧出最好的一片真心, 她與時祺在一起的那一刻,知曉時祺的經濟狀況,就從未要求過他給自己購買禮物。 她要的分明不是這些。 “你來就好了,還帶什么禮物?!?/br> 溫禧嗔怪地看他。 她們舉辦宴會并不需要什么理由,有時是心血來潮,隨便尋個由頭,呼啦啦邀請一大片閑情逸致的小姐妹。 雖然禮尚往來,大家都會在赴宴時準備一份禮物。 但時祺并不需要。 但溫禧看見盒子里的王冠,還是情不自禁地眼神一亮。 正當妙齡的少女,很少有不喜歡款式鮮亮的珠寶。 她仔細將王冠拿在手里端詳,坑坑洼洼鑲嵌了廉價的水鉆。少年用笨拙的手工將王冠復原的時候,膠水滴得太多,從凹槽里滲出來,凝固了。 溫禧只看一眼,就知道那個款式是仿的某個高奢的珠寶品牌,不是多精妙絕倫的仿品,與真品不可同日而語。 而她恰巧有同款。 時祺卻較真,問她是不是喜歡。 “我很喜歡?!?/br> 看見時祺期待的眼神,于是她將舌尖的話咽了下去,只沖他揚起一個漂亮的笑。 “喜歡就好?!?/br> 少年終于放心,將她攬入懷中,像被她馴服的小獸,終于找到慰藉,從她的頸處獲得新生的力量。 “在想什么?” “走吧?!?/br> 現在光影變幻,狼狽的少年脫胎成眼前矜貴優雅的男子,再次將最好的一切都獻給她。 “沒什么?!?/br> 溫禧微笑著攬上他的臂彎。 時過境遷,樁樁件件,他兌現的承諾又何止這一樁。 第53章 饕餮之宴(一) 黑色轎車駛進鎏金銅藝大門, 宴會的黑衣白襯的仆從在門口等候多時,畢恭畢敬地對兩人行禮。 “四公子?!?/br> 家仆西裝革履,精神抖擻, 引導他們進入曙莊, 稱呼卻沿襲舊時。 溫禧輕提裙擺,款款下車。 任家香火綿延數百年, 任憐月又是老爺子的四女,所以家仆稱呼四公子也不奇怪。 任家主宅一南一北,南方是綿延數里的中式園林, 曲徑通幽。普通宅邸多如牛毛, 現在宴請賓客的, 不過只是彼時隨手置辦的一處家產而已。 曙莊始建于民國,后又歷經戰火翻修,是西式裝修。主體別墅外還有一片小型莊園, 他們從車上下來,正好身臨其境, 望盡庭院中的盛景, 一派歐式風情。 適逢早春, 前園草木蔥蘢,中間是漢白玉砌噴泉池, 細流涓涓,池底清澈是五彩斑斕的鵝卵石,不知沉著多少莊園少女許愿時旖旎的舊夢。 他們緩步而行,且走且看。 廳內水晶燈白光明滅, 馬蹄樓梯下緣是精致的細線浮雕, 落地窗簾用金線纏織的棕絲絨布,窗沿作帝國式波縵。廳內四角是名貴的玉雕木件, 留出空間廣闊,極簡又盡奢,容納得下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他們兩人龍章鳳姿,并肩而行,成為視線的焦點。 時祺戴絲質領帶,有淡粉色的暗紋,與溫禧身上的禮服裙的顏色相得益彰,一路走來,擦身而過的人都不免側目。 各家賓客覺得溫禧眼生,不知道這位小姐的深廣背景,在腦海里仔細搜刮,也找不出半點相關的線索來。 眾人跟在身后竊竊私語。 「那不是家主當初認回的那位少爺吧」 「也是,年紀輕輕,聽說是鋼琴家吧,好像生意也做得風生水起的?!?/br> 「出生在羅馬的人,哪還用費什么心力?」 「他身邊那位是她的女友?倒長得好像以前姓溫的那家人?!?/br> 豪門聚會,向來是聯姻場上的兵家必爭之地。小道消息說任家家主會出席,再加上這位儀表堂堂的四公子,兩者均是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