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和周軒吃完飯回來的時候就想到的，他得給翟鈺打個電話。

    他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翟鈺的聲音帶著倦意，有輕微鼻音，“怎么了？”

    “你睡了嗎？”夏之凜清潤的語調有點空寂的感覺。

    如果是在書房聽的話，更是如此。

    在電話那頭，就多了些修飾的電流磁質感。

    “沒有，吃了藥就睡?！?/br>
    夏之凜順著臺階爬上去，“身體怎么樣了？還好嗎？”

    他把語調放慢，聽著是一貫的從容。

    “不礙事，只要靜養就行?！钡遭暤恼Z氣明顯少了那種興致勃勃的感覺。

    夏之凜清晰地覺得，翟鈺真的好像對自己失去了興趣。

    像幾天前那個通知他離婚的電話。

    終于，他想起了他打電話的目的。

    他坦誠地解釋，“今天去商場買東西忘記帶卡了，店員說可以登記……走了你的賬?！?/br>
    “嗯?！钡遭曄ё秩缃?。

    “和周軒去望軒私廚吃飯，忘了預約，所以用了你的卡……”

    他的語氣因為翟鈺的惜字如金而愈加沉悶。

    “我知道?！钡遭曊f，“看到短信了?！?/br>
    “……你什么時候回公寓？”

    翟鈺有些不明所以，“過完年?！?/br>
    “哦?！毕闹畡C語氣冷淡，像是帶著些遺憾，又說，“確實要多陪陪他們?！?/br>
    他變得有些啰嗦。

    像個蹩腳的演說家，詞不達意，拖拖拉拉。

    翟鈺仍有期待，他裹著被子等夏之凜進入主題。

    他買的領帶，到底是不是為自己買的？是不是像他姐說的那樣……

    “你們，什么時候收假……”

    “談談吧，夏之凜?！钡遭暯K于忍不住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有些掙扎。

    夏之凜反復摩挲著筆記本的手停住，握緊手機，鎮定地說：“好?！?/br>
    翟鈺開門見山，“對于之前在游艇上說的話，你沒有要解釋的嗎？”

    是不是為了轉移安德魯斯的視線，故意說謊的？

    是不是為了拖延時間，不得已而為之？

    都不是真的是嗎？

    “當時的情景，我不得不那樣做?！毕闹畡C不肯放低姿態，“刺傷了你，對不起……”

    但那難道不是他們合作給安德魯斯演的一場戲嗎？

    不是你親自握著刀刃刺進去的嗎？

    “如果再來一次，周軒和我，你還是會選擇周軒是嗎？”翟鈺言辭犀利，有些不依不饒。

    夏之凜不接受這個問題，“不是……”他覺得這是無法選擇的。

    “不是什么？”翟鈺窮追猛打，“那你會選擇我嗎……”

    翟鈺語氣滿是自嘲，他是不信的。

    那么他為什么要問出來？

    為什么要問出來？

    他懊悔。

    那樣他自己也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這種選擇題毫無意義，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毕闹畡C語氣帶著憤懣，懇切地，試圖保持冷靜。

    “翟鈺，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胡攪蠻纏了?！?/br>
    “什么叫胡攪蠻纏？”翟鈺語氣有些著急，“不是你自己想逃避嗎？”

    夏之凜深吸一口氣，鎮定道：“就比如讓你在你的父母和我之間做選擇，你知道怎么選嗎？”

    “如果我和你姐同時有危險，你救誰？！”

    翟鈺沉默。

    他覺得不一樣，周軒是omega，而且和夏之凜沒有血緣關系。

    根本不一樣。

    周軒之前還喜歡他！

    但他知道夏之凜肯定還有辯解的說辭。

    “行，下一個問題?！?/br>
    翟鈺壓著心里的怒火和不甘，“你現在原諒我了嗎？”

    那個他們之前都盡量去避免觸及的話題。

    夏之凜的禁區。

    “夏之凜，你還在意那件事情嗎？”翟鈺語氣變輕，心里帶著一絲期待。

    夏之凜腦子一片空白。

    在寂靜的書房，在混亂的雨夜。

    翟鈺的聲音似乎帶上了飄渺悠遠的回響。

    終于說了。

    他終于敢問了。

    之前在隔離室的時候，問他為什么挨打的時候他為什么不敢說？

    怎么現在又敢了？

    又來拷問他了。

    夏之凜抓著手機的手力氣加重，骨節泛白。

    他的心在顫抖。

    顫抖著滴出血。

    翟鈺是覺得挨了頓打又救了他一次，足以償還了嗎？

    夏之凜沉默了很久。

    “所以你在游艇上說的那句話不是假的?！钡遭曊Z氣頹唐。

    “所以你還是不可能原諒?！?/br>
    “翟鈺，你不要逼我……”夏之凜聲調微微發顫。

    “我沒有逼你，我再也不會逼你了?！钡遭曔煅手?，有些自暴自棄。

    “你現在已經清除了標記?！钡遭暟央娫捘眠h，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你自由了夏之凜?！?/br>
    夏之凜突然斂氣屏息，神色不動。

    他瞠然自失，低聲重復著翟鈺的話，“是啊，我已經清除了標記……”

    像是自言自語。

    像是提醒自己還有另一種選擇。

    翟鈺渾身發抖，憤憤道：“你清洗了標記，你執意要和我離婚，你說你永遠無法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