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他手中拿著折柳,走到了裴應淮的面前,心中喟嘆一聲,當初那個只有他膝蓋般高的少年早在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和他同樣的身高了。 “不管你相不相信?!庇羟迕_口,“我都沒有想要傷害你們的意思?!?/br> “不光是我……” 他道,“哪怕是天道也不曾萌生過一絲一毫傷害他的想法……你是知道的?!?/br> 裴應淮垂眸,在郁清名希冀的目光之中啟唇道:“事到如今,還要扮演什么父慈子孝的場面?!?/br> “你也說過,人各有命?!迸釕蠢涞亻_口,“你生于天地,是天道衍生出來的一縷意識,自有自己的天命,我管不著,也從未想過要強行扭改你的天命?!?/br> “但你千不該萬不該的,就是利用舟舟來要挾我?!?/br> 在臘月寒冬之中,裴應淮的聲音近乎要被寒風給吹散了:“他是你看著長大的,前半生糾纏于牧紋的陰謀之中,你袖手旁觀也就罷了,最后卻又是因為你我而死?!?/br> “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我什么,你一直對不起的,只有他?!?/br>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前世待到郁清名趕到的時候,看見的只有大雪之中的一個孤寂的背影。 裴應淮抱著懷中已然冷卻的軀體,神情空白一片,哪怕是見慣了人情冷暖的郁清名此刻看著他的神情也說不出來了,他的喉中哽住,完全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半晌之后,郁清名才出聲道:“怎么……怎么會這樣……” 他伸出顫抖的手想要靠近,摸一摸牧聽舟的頭,卻被男人一把打開。 裴應淮從喉中擠出了一個字:“滾?!?/br> 郁清名渾身發冷,上下牙齒忍不住地打顫:“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他猛地抬頭,看向了一旁只身獨立仿佛融于天地間的那個人。 他只是天道的一縷化身,根本沒有辦法左右祂的想法。 祂遙遙望來,似是連解釋的意思都沒有,不悲不喜地望了一眼裴應淮懷中的人,隨之便消失不見了。 牧聽舟是自愿擋在裴應淮身前的,所有人都想將他從這個事件之中摘除,只有他一個人明知前方是萬劫不復的深淵也奮不顧身,這是他的選擇。 ……郁清名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再然后,裴應淮鉆心研究禁術,拼盡一身功力逆天改命,只是兩個人之間的關系自打那一次之后便降到了冰點。 郁清名這一次出現,也不過是想在一切還沒開始之前,再給牧聽舟一次機會——或者說是再給他一次選擇。 只是…… 郁清名看著裴應淮漸漸遠去的背影,手中的折柳不自覺地攥緊了。 ——只是不管重來多少次,不管是什么樣的情勢之下,牧聽舟的選擇永遠只會是一個。 ———————————— 再次睜眼時,牧聽舟感覺到身下搖搖晃晃的,身體上酸疼無比。 他還沒有緩過神來,經脈之中傳來鈍鈍的痛覺,他本想支撐起身,無意間拉扯到了傷口,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一下驚動了身旁的人,就在牧聽舟決定緩和一下的時候,眼前倏然出現了一張大臉。 “你醒啦?” 牧聽舟一驚,下意識地糊了一巴掌過去,啪地一下把人扇老遠。 十成十的力道,要不是祁蕭然早就熟知他的行動,估計能直接被打飛出馬車外去。 盡管痛得齜牙咧嘴,祁蕭然卻管不了這么多,他睜大了眼睛,喜出望外:“你的修為回來了?!” 牧聽舟這才反應過來,怔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五指瘦削而修長,指甲被修剪得圓潤干凈,骨骼分明,白皙的皮膚下隱隱能夠看見脈絡與青筋。 ——不是小孩的手。 正當他疑惑時,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漸漸地停住了。 牧聽舟還沒有弄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長簾忽地被人掀開了。他回頭望去,就見裴應淮探了進來,手中還拿著熱騰騰的油紙。 “醒了?”他將手中的油紙遞了過去,“餓不餓,吃點東西?!?/br> 牧聽舟似是還懵著,接過油紙一看,竟是山腳下那家包子鋪剛出爐的包子。他塞了一口在嘴中,含糊不清地道:“這是怎么回事?郁清名呢?我怎么會在這里?” 裴應淮沒有說話,倒是祁蕭然神色復雜地開口:“尊上您有所不知,其實您已經睡了整整一日了?!?/br> 牧聽舟:“???” 即使馬車中被裴應淮鋪滿了軟墊,還是沒有辦法和臨安峰的軟塌比,牧聽舟睡得發絲凌亂,一根碎發還翹在腦袋上。 祁蕭然嘆了一口氣:“尊上,如今我們已經在回程的路上了,很快就要抵達邊界了,我還在想若是您一直睡不醒該怎么辦呢?!?/br> 說罷,他又滿臉復雜地道:“莫非您先前傳音給我說的……額,后妃,就是……” 裴應淮坐上了車,放下車簾,聞言掀了掀眼皮,好像說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說。 牧聽舟揉了揉腦袋,唔了一聲。 祁蕭然從開始的近乎呆滯到崩潰又到了最后的釋然,他非常淡定地道:“尊上,恕我直言,仙尊大人需要做一些偽裝?!?/br> 牧聽舟一個包子吃完了,又拿出了另一個,順帶遞到裴應淮嘴邊。裴應淮身形微頓,低頭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