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過人嗎？”他忽然放下筆問。

    我直視他的眼睛，沒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亂了陣腳：“沒有，先生，你為什么這么問?！?/br>
    他看了我一會，忽然笑道：“我想你不介意我開這個玩笑吧，孩子?！?/br>
    我搖搖頭：“當然不介意，懷特警官?！?/br>
    玩笑?問我有沒有殺人的玩笑?

    我的腦中一閃而過許多種可能。

    “威力森.斯圖亞特，是你什么人?”他又拿起筆。

    我動了動嘴唇，說出一個單詞：“父親?！?/br>
    名義上的。

    他轉著手中的鋼筆：“聽說你是從療養院長大的?！?/br>
    我點頭。

    “你的父親死了，你難過嗎？”他放下鋼筆，緊盯著我。

    他在懷疑我。

    我垂眸：“算不上特別難過，因為我并沒有和他相處太久?！蔽业难劭艏t紅的：“但是他……竟然就這么去世了?！?/br>
    我的眼角擠出幾滴淚水。

    “所以，你很難過？”

    我默認了。

    審訊室的裝修是黑白色調，無端給人一種寒冷的錯覺。

    “你有見過倫敦監獄里那些窮兇極惡的殺人犯的眼睛嗎？”他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

    我一臉無辜：“沒有，先生?！?/br>
    他漫不經心的說：“那些殺人犯，大部分缺乏道德觀念，缺乏罪惡感，情感不成熟,以自我為中心，缺乏自我控制能力?！?/br>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我的反應：“他們為了自己私欲，有的營私舞弊、貪污詐騙，有的殺人放火、拐賣兒童……”

    我有些茫然的問：“不好意思，懷特警官，您為什么和我說這些?！?/br>
    他沒有回答，只是繼續說：“這類人被稱為antisocial personality?！?/br>
    反社會人格。

    我沒有說話，只是疑惑的看著這位先生。

    “恕我直言，先生，我想我們是在做筆錄，對吧？”我有些不悅。

    “當然，是的?！彼衷诒咀由蠈懥耸裁矗骸拔覀冊谧龉P錄?！?/br>
    “那么，案發當時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思考了一會：“在三樓寫作業?！?/br>
    “有人可以作證嗎？”

    “當然?！蔽倚Φ溃骸拔业耐瑢W，湯姆.里德爾可以作證?！?/br>
    “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彼c點頭道：“那么你認為斯圖亞特先生是以何種方式被殺的呢？”

    “我不知道?！蔽业痛怪^：“我……我當時太害怕了，我和湯姆聽到了一樓的聲響，然后就跑下樓梯，然后，然后就看到……”

    我的眼淚劃過臉頰，我伸出雙手，捂住冰冷的臉龐。

    然后我的嘴角在無人可見的黑暗中緩緩勾起一抹弧度。

    我的肩膀一顫一顫的：“我走進看了看，威力森的身上都是血……我當時太害怕了，我腿軟跌倒在了地上，然后……然后我發現他沒有了呼吸……”

    我的眼淚不斷的往下掉，在玻璃窗后邊聽筆錄的女警看不下去，打開門走進審訊室。

    “好了，懷特先生?！彼龘е业募绨颍骸澳悴辉撨@么咄咄逼人！”

    我搖搖頭，擦干眼淚：“我沒事，女士?！?/br>
    懷特警官無辜的攤了攤手：”我可沒有說什么過分的話?！?/br>
    女警溫柔的詢問：“還可以繼續嗎？孩子?！?/br>
    我點點頭，故作堅定的說：“沒問題的，女士，謝謝您的關心?！?/br>
    等女警出去后，我抬起頭來看向對面的警察。

    審訊室的氣氛陷入了死寂。

    半晌，懷特警官忽然說：“你知道嗎，你和他們的眼神一樣?！?/br>
    我沒有說話，不明所以的看著他把審訊室對外的聲音關掉。

    他的筆尖一點一點的敲打著桌面，我莫名有些煩躁。

    “和那些aspd一樣?！彼眢w前傾：“冷漠，殘忍，蔑視規則，毫無情感可言?！?/br>
    臉頰上的眼淚已經干涸了，它們凝固在我蒼白的皮膚上，隨著我的表情而跟著拉扯。

    溫和的面具開始一點一點的粉碎，我難以壓抑心中那名為暴戾與不安的因子。

    “先生?！蔽颐鏌o表情的說：“您這是什么意思？”

    “我大學是學的是犯罪心理學專業的，我是以第一的成績畢業的?！彼抗庀骸安灰谖颐媲叭鲋e，女孩，你的眼神以及表情會出賣你?！?/br>
    我面不改色：“那么您很優秀，先生，但是我從不撒謊?！?/br>
    我嘴角含笑：“瑪利亞小姐總是教導我，要做一個誠實的人?！?/br>
    他笑著搖搖頭：“不，沒有人能永遠都不撒謊，女孩?！?/br>
    “就連一天不撒謊，對于人類來說就已經是極限了?！彼?。

    審訊室的燈光直射在我的眼睛里，我真摯的說：“您說的沒錯，先生?！?/br>
    “你害怕嗎？”

    我看著他的眼睛，慢慢的回答：“恐懼是無用的，警官先生，我幾乎沒有害怕的東西?！?/br>
    “你比大部分都同齡人都要聰明，冷靜?！彼址畔落摴P。

    我眨了眨眼睛。

    他靠在椅背上：“那么我就不繞彎路了，女孩?！?/br>
    “我懷疑你和威力森.斯圖亞特的死有關系?！?/br>
    他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發現我的雙手有些冰涼，我問：“從何得出？”

    他若有所思：“直覺，以及我研究那些aspd多年的經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