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暗涌(下)
櫻花海妖的幽靈歌聲暫且將洛菲奧迷惑住。只見他抬眸,深深地望向她那青灰色的美瞳,而她的眼底是叫人萬分動容的瀲灩水光。 這四目相視的瞬息中,她猶如他一眼萬年的靈魂之侶,亦是他縱橫世間幾十年想要尋覓的終極幻夢。洛菲奧的雙頰浮漾出被蠱惑了的迷昧,他開口急喘道,「我想得到你,不管付出什么······」 布萊爾即刻便輕柔地打斷他,「尼古拉斯·米勒在哪里?他想要什么?」她細細密密地讀取著洛菲奧眼中的降服,輕咬下唇,她迫不及待地等待他如實的回答。 「他無處不在······」洛菲奧吞咽了一記,像是在道出一則不愿面對的隱秘,「他最想要的,是布萊爾·約翰森,誓死都不會罷休······」 布萊爾擰眉,胸口陣陣悶痛,她那密長的睫毛在冰藍色的燈光中微顫,眼角在剎那間被悵恨的淚花浸染,她的聲線輕顫,「你來這里做什么?」 「來暗殺盧卡斯·克林······」洛菲奧儼然一個被cao控已久的殺戮工具,他毫無悔意或是惻隱之心,「···他必須死,少主才可以再次引誘布萊爾······」 布萊爾的櫻唇抖動起來,她的側頰有guntang著滑落的眼淚,這老婦人咬牙切齒地探問道,「尼古拉斯究的下一步究竟是什么?」 空氣中有淡淡的苦杏味,當洛菲奧正欲坦白時,只見他倏地將掌心覆上自己的脖頸,他身體的重心開始朝著一側偏倚,在幾秒鐘之內,他便倒地,渾身痙攣著抽搐起來。而生命結束的最后一刻,洛菲奧仍在聲嘶力竭地低嚎,「······新人替舊人···改朝換代······」 驚愕至極地目睹了這一切,布萊爾這才明白,洛菲奧方才喝下的,是類似于氰化氫的劇毒液體。 她的上半身倚靠在白墻上,仰首低喘,這就是那地獄之犬如今的作風,若是任務失敗或是遭到阻礙,傀儡需要立刻服毒自盡。再瞥了一眼地上的洛菲奧,布萊爾的內心五味雜陳。她俯身,用犀利的目光掃視他的製服。 緊接著,她掏出備用的手套(泰倫堅持要她攜帶的),輕輕地扒開他的雙臂,再去摸索他的衣袋。里面有一枚指尖大小的小圓盤,盤子的中央是一個看似于按鈕的鍵。布萊爾還未意識到,這是雪莉在歐洲做特工時必備的摩爾斯電碼傳送器,而洛菲奧在吞下毒液之后便已經在口袋里給隨性等候的其他人發出了「前來收尸」的暗號。 布萊爾決定走上一個樓層,在不遠的俯瞰處窺視。直覺告訴她,自己可以在此靜候,一定會有人前來處理洛菲奧的尸首。果不其然,少頃過后,她瞄見三個戴著運動帽的彪形大漢,她屏息著,看著他們將這位巴西前柔術冠軍裝入了一個黑色的拉鏈袋里。 躡手躡腳地跟隨這群人,她來到通往地下車庫的過道。還未走進停車位,她看著他們把洛菲奧裝入后車廂。深呼吸了一口氣,布萊爾還是扯掉假發套,箭步小跑了上去,趕到他們的車旁,逐一攻下這些幫手。 「尼古拉斯在哪里?」她迫切地詢問。而在她那撩人的妖力中,這幾位鐵血硬漢無一幸免。 布萊爾本不打算再開車,每一次握住方向盤都是關于他的回憶。在分手之前,他帶著她練習車技很久。這之后,一直都是泰倫在帶她出行。而此時此刻,目光如炬的她坐入了主駕駛位,她要領著這些幫兇登門拜訪那條惡犬。 后座的兩位攥緊了頭上方兩側的安全手柄,在車輛稀疏的凌晨時分,一路狂飆抵達了主人的所在地。 這是在離哥本哈根市區不遠的郊區。月黑風高中,布萊爾抬眸,紅墻黑瓦的偌大木屋上是深藍色的前門,而二層的露臺邊上還有帶著玻璃窗的閣樓。布萊爾褪去了青灰色的美瞳,索性放下了長發,擦拭掉過多的妝容,脫下圍巾和外衣。 那黯淡的路燈里,她面色凝重,已是一身密汗的她踏出車門。一片寂靜中,她環視四周,門口的街道上是她不曾見過的本地牌照轎車。 她回首,再次向三個護身確認,只見他們一齊點頭。按照她之前的指令,他們會在外面等候。按了按手里的傳送器,布萊爾再伸手扣門。要不是因為這時間段,她必會大鬧尼古拉斯的地盤。 片刻過后,她聽見一陣略顯拖沓的聲響,在這腳步漸近的瞬息里,她凝神屏氣。藍色大門被旋開的一剎,布萊爾的心猶如被激蕩起的湖水,不安分地翻涌起來。 赫然在目的,竟然是漆黑一片的浩大深淵。啞然之際,布萊爾夢游般地被這勾人的黑洞吸了魂魄,她好似著魔了一般,指尖輕觸這充斥著暗黑濃霧的未知。 接到布萊爾的信息時,還在車里干著急的泰倫心中一怔。即使是極為抵觸,為了她,泰倫仍是要再次面對前雇主,再次面對早就已經成為假想敵的萬人迷。為何她對他,依舊情深似海,雖然她從未在泰倫面前提及過他,但泰倫知道,她的每一次走神或是失落,都與他有關。千萬次地規勸自己要打消覬望她的念想,泰倫卻早已無法自拔。 透著病房的門縫,泰倫瞄見再次熟睡過去的艾文和杰克,再窺見了,他。穩定下來的他又陷入了昏迷狀態。盧卡斯·克林,你是承載了多少她的愛。泰倫嘆氣,確保這里暫時沒有要傷害他的人影之后,再退回到了休息室這里,靜候著來自布萊爾的更多訊息。 昏昏欲睡中,泰倫的眼前浮現出無數個和她獨處的夜晚。 本不想和他共處一室,但在某次的暴力事件之后,她心生更多的恐懼,而泰倫則提出在客廳保護她的想法,她最終也應允了此舉。布萊爾從未意識到,自己時不時地會在夢境中囈語盧卡斯的名字,但泰倫對此一清二楚。而這樣的瞬間,只會讓泰倫愈發心疼她,繼而更加嫉恨她心愛的他。 從初始的不理解和憤怒,再到如今的感同身受,這衷心的仆人已淪為了尼古拉斯·米勒的翻版,只不過,他沒有尼克的狂野和豪恣。泰倫想要的侵占,是慢慢地滲入到她的生活中,使自己成為她不可或缺的部分。同時,他也萬分謹慎,從不流露出半點對她的私心,生怕她會無情地丟棄自己。 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里,已被布萊爾特別裝扮過的泰倫只是乖乖等待,而偶爾出來買東西的艾文和杰克根本就沒有認出他來。 布萊爾·約翰森蘇醒過來時,已是一天之后。她雙眉緊蹙,感覺渾身有些微微地酸痛,那緩緩張開的視角中,自己置身于一個陌生的客房里。臥室里的擺設簡易卻淡雅,她的面前是一臺正在靜音中播放的電視機。屏幕上是蒙面歌手查爾斯·瑞諾蒙的專訪,因為是錄播,所以添加了字幕。 凝望起戴著象牙白面罩的男藝人,布萊爾倒抽一口涼氣,這場面,叫她甚是不安。這難道就是當年在蒙特利爾救下她的恩公?!但不知為何,她又覺得,那時的少年或許根本就不會如此,引人註目。布萊爾呆視著熒屏許久,過了半晌,她才提醒自己要起身。 在這之前,究竟發生了些什么?她是如何被帶到這個木屋里來的?闔眸靜思了片刻,布萊爾才回念起自己沉睡過去之前的最后一幕。原來,當她追隨那三個轉移洛菲奧的保鏢時,在通往地下停車場的暗道里,她從身后被突襲,眼前頓時一片烏黑。 少女不禁打了個寒戰。她雙手微顫著撥開自己的衣服,卻并沒有發現任何被侵犯或者殘害的痕跡??煽諝饫锓置饔幸还墒煜さ奈兜?。 尼古拉斯·米勒的味道。 布萊爾的胸口徒生劇烈的厭惡感,她失控般地干嘔起來。那地獄之犬對她做了什么? 早在她醒來之前,尼克就已帶著隨從們離去。她怎會料到,在那樓道里,出現在背后的尼古拉斯輕錘了她后頸上的xue位,而即刻暈睡過去的她就倒在了他的懷中。 他一路抱著她回到木屋,這只是一所極為不起眼的淡藍色房子,但在布萊爾的夢境里卻是另一番景象。尼古拉斯一直都在精心策劃著和她的重逢,他早就預見她會去探望盧卡斯,而洛菲奧,不過是引她出洞的棋子。 尼克將熟睡的她安置在客房中。幾個小時里,他只是坐在床尾,在和她的獨處中沉思和靜默。當其他隨從敲門時,尼克也沒有吱聲,直到雪莉推門而入?!干僦鳌ぁぁで度爰夹g十分成功···她根本不會發現······我們···需要走了······」 女助理抿唇,她深知自己如履薄冰,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尼古拉斯冷冷地朝她的方向斜視,卻仍是緘默著。偷瞄了一眼床上的少女,雪莉只好再次垂首,識趣地撤退了出去。 從知曉盧卡斯在歐洲的大致行程,布萊爾就沒怎么合過眼。而尼克的這一舉動,也恰好迫使她在百忙中靜養??粗窍莸膵尚‰p臂和略顯蒼白的面龐,尼克恍如隔世,他本以為,自己對她,唯獨只有恨,恨她沒有選擇自己,恨她依舊是那么地,深愛著另一個他。 可就在感受到她氣息的那一瞬,他那原本千瘡百孔的心魂好似覓到了解藥。她的缺席,她的殘忍,她的冷漠,只是加深了自己對她的思念和愛戀。 尼古拉斯側身,在她右邊躺下。他那貪戀的目光勾勒著她嫵媚的五官,那只會因她而顫抖的手指覆上她的側頰,拇指拂掠過她的顴骨,他湊近了,唇峰輕觸她的唇角,逸出迷人的低啞,「不就是因為不夠信任他,你才離他而去······你真的以為我不敢動手么···若他真的死了,我會和你一起煉獄······」 少女在夢中蹙眉,嬌吟了一記。尼古拉斯趁勢吻上她的唇,那空虛已久的唇瓣就放肆地吸附著她的嘴,他闔眸,在心中默念著咒語般的獨白。 尼古拉斯并沒有料到布萊爾棄盧卡斯而去的決定,從得到消息的那天,他一直在無限的幸災樂禍中揣摩和竊喜。那日的尼古拉斯·米勒正好在加州的圣塔莫妮卡參加通告,途經一片貧民窟的廢墟,眼神犀利的他瞅見了已淪落街頭的丹尼爾·路易斯。 th主唱的名字很快就被世人遺忘。路易斯夫婦為了尋找親生孩子,已經從田納西州搬到了佛羅里達州的邁阿密,可是近一年的搜索工作,幾乎沒有任何進展。事實上,自向盧卡斯下毒之后,憑著信用卡里最后的透支限額,丹尼爾飛回到加州南部,在那里繼續腐化自己的神志和良知。 這期間,丹尼爾在越來越短暫的藥物高潮后咒罵盧卡斯和布萊爾,慢慢地演化成瘋癲的狀態。幾個月前,他開始彳亍于犯罪率猖獗的角落和暗巷中,為了征逐更多的「快感」,他喪失了尊嚴和基本人權。為了一小撮藥粉或是針管中殘留的幾滴毒液,他可以出賣自己的rou體和靈魂。 當渾身是針孔和多處傷口化膿的丹尼爾被發現時,在那慘不忍睹的景象面前,就連尼古拉斯都啞然了片刻。丹尼爾就癱睡在一堆惡臭的垃圾袋和殘破的紙板盒里,而尼克捂住自己的口鼻,示意身邊的隨行往丹尼爾身上潑了些冰水。 半昏半醒的丹尼爾瞇著眼睛,嘴里含糊著嘀咕,「······白龍(他最愛的藥粉)···我要白龍······」 在幾只手電筒的強烈照明中,丹尼爾·路易斯又是狂笑又是泫然欲泣,「······盧卡斯·克林也是癮君子了···是我的功勞···我他媽的太厲害了···他現在一定和我一樣生不如死······」 尼古拉斯面色淡漠地掏出錢包,在丹尼爾驚愕起來的神情中,將一百美元擲在他的臉上。得到鈔票的丹尼爾像是打了雞血那般,顫顫巍巍地爬起來。 在這癮者從販毒小哥那邊回來時,尼古拉斯眼睜睜地看著他嘴含毒針,拍打著自己的大腿,試圖尋到還能扎得進去的脈絡。身旁的雪莉和保鏢們都趕忙低頭,乍一看,少主的這一行徑是同情丹尼爾??蛇@不是在慫恿他進一步墮化嗎? 可就在丹尼爾即將扎針的那一霎,尼古拉斯竟道出森冷的戲謔,「盧卡斯·克林自行戒毒成功······他當年是先玩弄了莎瑞,才把她丟給你,你不過是撿了他的殘羹剩菜?!?/br> 丹尼爾的眼神黯淡無光,他大口大口地急喘起來,一副瀕死的模樣,他哭嚎著謾罵道,「······盧卡斯·克林不得好死······」緊攥著針管的那只手劇顫,立刻惡狠狠地將其捅向自己的側頸。 在這飽含嫉恨和遺憾的瞬息中,尼古拉斯·米勒賜丹尼爾·路易斯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