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觸礁
二零二四年九月哥本哈根 現如今的樂壇和演藝界里,有幾個最能引起熱議和熱搜的話題:v樂隊主唱疑似是失戀了才發行新輯中的那兩首隱藏曲目,而他的粉絲們好是傷心和嫉妒;影視圈里趨之若鶩的造型鬼才克洛伊·優姬,來歷不明的她遭到眾多猜忌和討論,可越是低調,她越是炙手可熱;來自愛爾蘭的靈魂樂蒙面歌手查爾斯·瑞諾蒙在談話節目透露,他打算摘下面具了。 v開始了新專輯的歐洲巡演,隊長盧卡斯·克林看似是又回到了當初的那個他,雖然樂隊的名譽日益壯大,他們出行和演出的聲勢也是也來越浩蕩,但是,豪飲和宿醉是他目前的常態。仍舊是隱忍和緘默,只不過,他比之前更不在乎身外之物了。 在肝功能衰竭而住院的那幾日里,成員們和公司都試圖說服他去和謝爾頓醫生談心,可盧卡斯不想亦不愿討論關于她的話題,之后,那蓋茨比的生活方式也好歹令大家松了口氣,但是沒有人知道他曾經跑去蒙特利爾嘗試自殺。 在剛剛抵達倫敦時,布朗接到了來自一位二線電影明星的特別請求,希望能約盧卡斯共餐。米歇爾·維斯正好在法國拍攝一部獨立文藝片,她的經紀人是年過六十的智利人唐納,他是一個略顯油膩卻懂得權衡各宗事宜的能人。 電話里,唐納的這席話儼然不是出自他慣有的思考,他竟然透露了些就連布朗都不是太能確定的細節,「······和自己母親見個面,總是有幫助的···他這段時間肯定承受著失戀的痛苦···米歇爾自己遭到過類似經歷,她會安慰他···畢竟是親生母親,她再怎么不是,盧大少爺總不能不給面子吧······」 盧卡斯早就向布朗下達過指令,凡是來自米歇爾的消息,他都不想再接收或者理會。接到邀請的布朗猶豫了半晌,還是決定安排母子相見??墒潜R卡斯拒絕了米歇爾突如其來的示好,他現在不想和任何人提及布萊爾,更質疑母親的動機。 在哥本哈根的這一站,米歇爾和唐納居然親自出現在v的休息室。母親還帶來了精致的點心和幾本讀物。其他人都面面相覷,知道她是誰的只有杰克和艾文,他們帶著一臉迷惑的諾亞和助理們離開。 米歇爾一身碎花的衣裙,面帶微笑地將手中的禮物擱置在梳妝臺上。而盧卡斯那漠然的目光掃視過去,只見她靦腆地在他身旁坐下,而盧卡斯的氣場泛溢出明顯的疏離感。米歇爾像是想要拉近她和盧卡斯的關系,她開口探問道,「萊克,你這段時間還好嗎?」 親生孩子垂眸,只是輕啞一句,「您怎么來了?」 母親窘迫地哂笑,她挨近了盧卡斯,眨了眨那雙美艷的明眸,有些嬌嗔地輕怨,「自己的兒子啊,不讓mama看你???你狀態還好吧?跟mama說說話,什么都可以,讓你心情好點嘛······」 盧卡斯側過臉來,再瞥了一眼她帶來的小說《寵兒》和《冷山》,一股怪異的情緒涌上他的心間。米歇爾在最初進入娛樂圈的時候,常常會因讀不懂劇本而被嫌棄,而盧卡斯對她的受教育程度心知肚明。難不成,這些年的打拼,逼得她要暗暗奮發圖強,也開始熱衷于閱讀了? 耳畔這里是母親對前女友的惋惜,盧卡斯微微蹙眉,只想轉換話題的他倏地打斷了她的話,「我一直想讀莫里森(《寵兒》的作者)的這本,您怎么看她的寫法?」 米歇爾楞了一記,她還未意識到盧卡斯指的就是桌上的名作,而和她的直視中,盧卡斯感覺這次來訪更為蹊蹺了。應急能力還算可以的米歇爾偷瞄了一眼《寵兒》,這才明白他說的是這部作品,她機靈地回應道,「你先看,然后我們可以討論,好不好?」盧卡斯不再吱聲,她看來是受到了提點才會如此。 臨走時,米歇爾敞開了雙臂,有些尷尬地抱住盧卡斯,他濃密修長的睫毛抖動了一記,這是在他成年以后和母親的第一次肢體接觸。此時,仿佛事先排演過那樣,唐納敲門進來,一臉訕笑地戲謔道,「喲,溫情一刻哈,大少爺今日賞臉,米歇爾也很高興,惹得我也有點想念家人了呀?!瓜萑氤了嫉谋R卡斯輕咳,他叫住了經紀人,而米歇爾則是先行一步,在外面等候。 「你和你母親長得蠻像的,但是你好看多了······」唐納嘴里蹦出了更多的奉承。 盧卡斯輕啞道,「說實話,到底是誰的主意?」 唐納窒住,卻立刻正經了臉色,他擰眉,一副自己人的模樣,「看少爺這話說的,母子連心啊,她那電影故事里正好是在講述和孩子的親密關系,想必是思念你了嘛······」 盧卡斯不想再被搪塞,他放慢了語調,可其中的威嚴卻不容忽視,「唐納,她根本都不知道這些小說,哪來的主意?怎么正好就是我沒有看過的,卻想看的書?」 經紀人捋了捋自己的假發,聲線輕顫著低喃,「這個嘛,是我唐納的一點小心意,我做了一些關于你的調查,這是你之前在采訪里提到的······」盧卡斯深吁了一口氣,示意唐納可以出去了。 轉念間,盧卡斯還是拿起了裝滿點心的禮品袋,想退還給母親。一開門,便聽見米歇爾的抱怨,她在等剛剛從盥洗室回來的唐納,「快點啦!我想走了!真不知道為什么是這樣的交換?!」 唐納則是勸她壓低聲音,「米米,你出去再跟我叨······」 米歇爾拋給經紀人一個白眼,低聲謾罵道,「媽的,害我跑這么遠,虧他們想得出來······」 盧卡斯心中一陣熟悉的悲涼和泯滅感,他苦笑了一記。這才是真正的米歇爾·韋斯特,這才是那個生下他再拋棄他的生母。折回來的艾文和杰克抬首,他們看見隊長把禮品袋扔進了最近的一個垃圾箱。艾文啞然,而杰克聳了聳肩,他把袋子拎出來,二話沒說就開始拆零食吃,還遞給了艾文。 艾文拒絕了,可是杰克吃得特別酣暢,邊吃還邊朝盧卡斯喊話,「盧!扔了多可惜!就是要吃!往死里咽!之后再送到下水道里···去他奶奶的······」 盧卡斯輕笑,他知道杰克是在慰藉自己,可是他根本無力回應。距他們開場還有半小時左右,在化妝師忙著包裝艾文和諾亞的空擋,盧卡斯一把奪過還剩大半瓶的朗姆,路過了幾個黑人保安,他慢慢地走到靠近前臺的紅布簾,在暗處審視起今晚的人潮。臺下的聽眾們都對v的演唱拭目以待,前排的人們早早地就位,靠后的則是揮舞著手里的橫幅和熒光棒。 此刻的萬人迷百感交集,這些都只是覬覦他皮囊和才華的過客罷了。 他曾經以為,這個世界上,就算沒有母親的愛和承認,自己至少,還有她。 霎時間,那雙海藍色的剪瞳就被淚水浸染,隨之而來的,還有靈魂深處的虛無和孤寂感。他就宛若是孑然一身的思想家,用極富穿透力的洞悉和感悟引領著蕓蕓眾生,可他們不能,也不想了解真正的他。唯有她,唯有他最愛的她,探知和觸及過他。 在她出現之前,他都不曾意識到自己的魂魄有如此駭人的缺口和空乏。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如果沒有她,這世間究竟還有什么是值得他留戀的? 隔著那華美的雪紡布簾,再次抬眸的盧卡斯怔住,右側不遠處的觀望臺上,站著一位神似布萊爾·約翰森的女孩,只不過,她戴著淡金邊的閱讀鏡,頭發是亞麻色,身上是一件粉色的連衣褲。只露出了半張臉的他啞然,而二人目光對上的那一剎,女孩分明悚然一驚。 將烈酒丟給了一位保鏢之后,他疾速地奔向瞭望臺那里,意欲覓到那個少女。待他找到那片區域時,卻不見女孩的蹤影,失望的他低喘著蹣跚而回??墒?,在返回后臺的路上,那黯淡的燈光下,恍惚中的他瞇起雙眼。 女孩的背影嬌小而清瘦,不論是身材還是高度都和布萊爾雷同。只見她正側靠在走廊的墻面上,像是才停下了奔跑。 「嘿!」盧卡斯不相信這只是他的錯覺,他幾個箭步上前,正欲追趕上她。就在這時,少女頭也不回地,再次逃逸起來?!刚咀?!」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盧卡斯的直覺不會唬人,這一定是布萊爾·約翰森! 一場短暫的貓捉老鼠開始上演,這劇場里的設計錯綜復雜,就如同一個被各種房間和樓梯口隔開的迷宮。該死的,早知如此,他今天就應該出來逛一逛,也好熟識會場的內部。幾分鐘之后,他征逐到了一個通往三個方向的交接點,而女孩卻已經消失不見。 他環顧四周,在幽光里悵然淚下,「布萊爾!你出來!我知道是你!不要躲我!」 他的手機振動了幾下,兄弟們都在催促他回去上臺。萬般絕望和無奈之中,盧卡斯拖著早已疲憊的身子,緩緩地朝著原方向撤回。 今夜的歌單目錄里并沒有《關于你》,可是再次露面的盧卡斯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向成員們宣布道,他們的壓軸便是這首正在席卷樂界的隱藏金曲。 當那磅礴的旋律和樂調響起時,在場的歌迷們都高聲歡呼和吶喊,這是前所未有的驚喜。盧卡斯·克林鮮少會獻唱情歌,而一身象牙白套裝的他面色凝重,在美輪美奐的聚光中,那神邸般絕美的容顏浮漾出令人驚嘆著俱醉的瀲灩之光。 這是他與她的歌,即使她不再為他回首,他也依舊,無可救藥地,焦渴她。 分手之后,他不止一次地空想,對著幻境中的她傻笑,就好像她從未,從未離開過自己。那日,在哥本哈根的同臺合唱里,她臉上是唯美卻凄切的櫻色淚妝,那身小美人魚的裝扮叫他終生難忘。那時的他只想擁吻她,可她卻毫不知情。 在這令人心潮澎湃的魔音中,他仿若再次瞥見了,她那在延綿潮海中的倩影。盧卡斯臉上是悲喜交加的神情,他那深邃起來的妖瞳里,眾人的點點光影交匯在一起,聚成了她那姽婳的側臉,而她回眸,終于向他嫣然一笑,美得叫人窒息。 這幀畫面在他此刻的神志中定格,淚流滿面的他眼神空洞,那魂靈猶如被臆想中的她吸附。只有與她再次相觸,他才能再笑出聲來。 在陣陣哭喊和尖叫聲中,v的主唱盧卡斯·克林從舞臺上跌入了密密麻麻的人潮中。 艾文和杰克拋下了器樂,而諾亞丟棄了手中的木棒,和眾人一樣,他們驚恐萬狀地下臺,意欲尋覓隊長的蹤影。哀嚎和狂叫聲此起彼伏,在保安們和粉絲們的拉扯中,他們終于定位到了盧卡斯的位置,不省人事的他嘴角這里已經溢出了鮮血。 根本等不及救護車過來,一行人以最快速度護送盧卡斯去往當地的醫院。兄弟們邊哭邊催促開車的助理,而艾文暫停了抽噎,萬分焦慮地聯系布朗。準備過幾日再來歐洲的經紀人在電話那頭岔氣,他的叫嚷聲環繞起車內的空間,「天殺的!怎么會發生這種事?!我馬上飛過來!」 「·····盧···盧···他···他不想活了······」諾亞對著艾文的手機囁嚅,「他不是他自己了······分手太傷了···她怎么忍心···怎么可以背叛盧······」 而杰克掏出了手機,躊躇了少頃,他還是決定發短信給艾莉森。 自他與她的決裂之后,杰克和艾莉森因此事滋生出了裂痕,男友想知道為什么布萊爾會和泰倫鬼混,而女友則是找各種理由敷衍他。杰克和艾莉森目前處于「各自冷靜」的狀態,他已經一周沒有和艾莉聯系了,但是他必須讓女友傳信。 她,需要知道。 果不其然,艾莉森立刻來電,愧疚不已地詢問盧卡斯的情況。確定他還活著之后,艾莉掛斷了電話,即刻便撥通了布萊爾的新手機號。 前往舊金山的航班里。 頭輕靠在舷窗上,已經換成粉色發套的克洛伊·優姬還在自責方才的莽撞和大意。本就不該萌生這貪念,怎么可以偷溜去看他的演出?他真的是好眼力,自己精心裝扮過的亞麻色版本妝容,居然被他一眼揭穿。 就在這時,她手機屏幕上正好顯示出新的來電:艾莉森·沃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