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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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公主素來與他毫無交情,又在眼皮子底下被她和召侯騙了,薛平更想明哲保身,反正她不過多久便要乖乖嫁去游北了,屆時生死由命,早死了才好。 沈琢瞧著自己龍袍上的金線,狀似無意般,“游北王子已走,朕給她的面子也足夠了。這小丫頭天生不是安分的種,好好看牢別叫她死了便是?!?/br> 便是駁了這份求了,薛平得了準話,行了個禮,“是,奴才這就去辦?!?/br> 小金氏言笑晏晏地,“陛下,這宣城公主真夠不識好歹的,陛下給了她如此優待,還不安分地不是私逃便是要這求那,真是不識好歹,可得好好讓人訓斥才是?!闭f著,念頭一轉,又道,“也怪身邊的那野丫頭,想是在外面也教壞了公主,也得好好責罰才是?!?/br> 話里有意,才點醒了沈琢。 她又找了個侍女來啊,兩年前逃出宮,不就是因為打殺了她先前那個小宮女嘛。 想要拿捏這個侄女還不簡單? 沈琢忽而一笑,握住了小金氏的手,“愛妃說得對,是該給她一點教訓,讓她學會敬尊長了?!?/br> 御駕鋪張又浩蕩,從長升殿門口一路擺進來,光太監來通傳,聲音便由小及大,鬧得不行。 阿姀彼時正與迎恩圍在炭火前,搭了個架子烤栗子核桃,身上的渣滓還沒來得及拍下去。 這倒是進宮以來,第二次見著皇叔來,還挺新鮮。 想著不出門,便簡單穿了件裙子,頭發也隨便挽著,就跟人在恪州時一樣。 迎恩擔心,“殿下,您穿這個會不會怠慢陛下啊,要不去換一件?” 阿姀懶散地搖頭,“見人才穿好的,他哪里算人?!?/br> 語出驚人,迎恩愣在原地,后怕地囑咐,“您可不敢說這樣的話!這是大不敬??!” 不過眼看著走到了殿門口,迎恩也趕快收了聲。 有人在身后撐著傘,沈琢和小金氏悠哉悠哉在院中停下。 阿姀見狀,方才準備下拜的姿勢一僵,又提起裙子走了幾步,人也到了庭中。冰冷的雪片混雜著余地,一點點落在身上。 真是挺會折磨人,阿姀被落在脖頸里的冷雨凍得一哆嗦,差點沒跪穩。 “賢侄女,許久不見,在這長升殿,可住得習慣?” 不等阿姀回答,沈琢又道,“哦,朕忘了,你自小沒在這長生殿中住過,何來習不習慣一說呢?!?/br> 那居高臨下的目光,和刻意嘲諷的語氣,每個都讓阿姀覺得作嘔。 做皇帝怎能做成這般小人得志的模樣。 盡管如此,她還是保持著合宜的笑容,“有皇叔的關心,何處不是高堂軟臥?!?/br> “嗯?!鄙蜃烈恍?,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被這奉承的話恭維到了,“你還真是同朕那早死的皇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曾幾何時,她也是如此奉承于朕?!?/br> 四下寂寂,連粗氣都不敢喘。 阿姀咬緊了槽牙,人繃著,笑模樣也掛不住了。 她仍保持著跪姿,許久不曾行禮,膝腿酸軟,卻及不上心中的厭惡。 還道沈琢怎么紆尊降貴而來,原來是為了羞辱她來的。 好大的面子啊,阿姀心想,果然是忽歸一走,便也裝都不用裝了。顧守淳和忽歸押她回來,阿姀便想到了遲早會受點苦,卻沒想到只是人前裝大度,人后這邊露出了嘴臉。 半晌了,沈琢欣賞夠了她卑躬屈膝的樣子,心情頗好地道,“元寧啊,起來吧?!?/br> 阿姀突然想起,這便是她祖父原先為她起的名字。 只不過沒念多久,沈琮便繼位。自此之后,她便被丟給了崔夫人,崔夫人喚她的乳名阿姀。 這是陳昭瑛給她起的名字。 陳昭瑛是典型的閨閣女子,只希望女兒如名一般嫻雅安靜,成為好妻子,好母親,順順利利地度過一生。 阿姀并不愿意。 即便如今與陳昭瑛的希冀算是背道而馳,可阿姀依舊保留著這個字。 就好像如此,也算是昭示著陳昭瑛是愛著她的。 她也曾自嘲過如此別扭的想法,為人子女怎么可以奢求這么多。兩年前便有人對她說,知足吧,陳昭瑛沒在生下你時發現是個女兒便掐死,已算是你父母的隆恩了。 阿姀覺得眼眶喉間一陣酸澀難平,克制著自己,“謝陛下?!?/br> 沈琢歪了歪頭,笑得玩味,“聽說你想見你那個養母?所謂何事?!?/br> 自然是不可能說實話的。 就在阿姀籌措著早就想好的這番借口時,沈琢動了動手指,便上前兩個小黃門,擒住了身后的迎恩。 迎恩生怕給阿姀添麻煩,即便被扭著手臂,踢跪在地上,泥水污了全身,也不敢出聲。 阿姀身形一晃,心幾乎提到了喉嚨口。 “好好說?!鄙蜃晾淅涞?,看著她掙扎無門的樣子。 幾乎是一瞬間,那個在永寧門外刺眼的午后,身后傳來的侍女的慘叫聲和血腥味,又襲上了阿姀耳鼻。 她高喊著,公主,救救我。 厚重的木板落在人身上的聲音,多一下悶響,阿姀叩著地便心驚一分。 日日夜夜,如潮水不休。 眼前一片花白,她忽然感到渾身酸痛,后背冷汗頻頻,幾乎要伏倒在地。 但她不能。 如果被沈琢看出這仍是她的名門,那以他的性格會變著花樣地折磨迎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