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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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日突然說他殺了府里的當家娘子,卻讓秦勝光摸不著頭腦。 這卻是為何?無緣無故,還能是突然失心瘋了不成? 這個想法倒也不成立。據楊思所說,身邊剩下的那十幾人都是賀涌的同伙,肯定是預謀殺人。 面前的茶涼了一半,秦勝光仍思緒凝重。 于是他將衣裳一換,趕快給楊思的帛書加蓋了官印,隨著一起去了褚府。 正是桃花開的日子,褚府的院墻邊上種了一排桃樹,后面栽著李。取的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意思。正是他已故的恩師所鐘愛的兩種良木,以及時刻警醒自己不忘師恩。 秦勝光一扶官帽,低聲叨咕了幾句,“在墻邊上種樹,這般‘意境’,也就他褚參軍想得出來?!?/br> 上前叫門的小吏,敲了門環第四下,聽得木銷一聲響,門從里頭打開了。 家丁穿著一身重孝,腫著雙眼開了門,“找哪位?我們府中有喪事,無事郎君不見人?!?/br> 小吏將腰牌拿出一亮,“我等是州府公差,奉命辦事,煩請通報?!?/br> 一見是公事,家丁便立刻揖了一揖,返回去通報了。 秦勝光嘆了嘆,無論如何愁云慘淡,這命案始終是要查清才行的,“不過,小侯爺不曾來嗎?”秦勝光轉頭,低聲問道。 得到的,當然是如眼見版的確然事實。 “昨日召侯受了傷,且礙于參與了此案,便回避了?!睏钏甲蛉找灰姾鉀b的表情,便會了他的意。 雖說具體的情況,他并不知道??尚『顮斠龅氖?,也輪不上他過問。 楊思只從衡沚那兒收到了一塊染血的木牌,今日要做的,便是將這賀涌的隨身之物與日常居所,一概清查個透。 不過多久,服喪的褚惠便帶著人踉蹌著趕來。 看著昔日溫朗如玉的好友如今失魂落魄,手中執著木杖,秦勝光心中總不是滋味。于是連忙下馬來,趕上前去扶了一把。 “逝者已矣,伯聞還要節哀啊?!辈劚闶邱一莸淖?,正巧加冠的年紀尚在京中,從恩師那里得了這二字,一喚便已是數十年之久了。 褚惠眼下烏青,血絲密布,臉色也粉刷似的慘白。身上麻衣的褶皺里,落了好些紙灰。 雖說這樣俗套的話,并不能對褚惠起到什么節哀的用處,可這也是秦勝光由衷所愿了。 楊思在半步之外,細細地打量著褚惠。那些紙灰,非一時半會能夠累積的。褚惠身上如此之多,香燭的氣味如此之重,說明他自昨日夜里到家起,沒有離開過靈堂半步。 “刺史與楊大人此來,可是有什么公務需要老夫協同?”褚惠沖著楊思一頷首。 也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罷了,命案的兩方,都是褚惠的切近之人,州府來查辦,自是不言而喻。街上好些行人,稀奇地往這往日門庭若市的參軍府望。 保全一點同僚之間的體面,無可厚非。 一行人進了府中,秦勝光與楊思先步入靈堂肅穆地祭拜了褚夫人,才退到外宅,將來意稟明。 “嫌犯所居的一整個院子,我等都要搜查?!睏钏悸砸还笆?,以示攪擾,“若有女眷或是不便之處,還請參軍大人吩咐下去,讓他們先行退開?!?/br> 州府公堂的府兵們身著黑色甲衣,列在兩側,顯得威嚴森寂。 楊思目光一掃,便看到了那一排來之前衡沚特意提到的李子樹。 時近暮春,枝頭上只剩點還未開敗的花蕾。新雨之后綠肥紅瘦,葉子正恣意地生長。 他正尋摸著,如何找個由頭,將這些樹坑挨個刨開看看,一個女子的哼唧痛呼,忽然打斷了思緒。 “哎呦!官爺官爺,你別抓這么緊啊,我手臂痛極了!”女子穿一紅襖,下著藕色長裙。烏發繁瑣地挽著,點綴珠玉,十分扎眼。 “大人?!鳖I頭的人上前回稟,“屬下等搜查之時,這女人在小門外東張西望,十分可疑?!?/br> 那女子手臂被扭在身后,身體很不自在地動著,楊思趕忙道,“先放開她?!?/br> 女子這才整飭衣衫,安分地站在人前,也顯出幾分姝色來。 楊思等人不曾流連煙花之所,自然不認得她是誰。不過后面站著的幾個生性放浪,有了點月俸全都傾囊貢在了花酒美人身上,女子一抬頭,他們便驚訝地吸幾口氣。 “呦?!迸诱诡佉恍?,紅唇勾人,“看了有幾位官爺已然將奴家認了出來,平日一定沒少光顧?!彪S著她矮身福了個禮,珠釵玲瑯作響,自是一派好風情。 有一人大著膽子上前,低聲解釋道,“楊大人,這女子是風月廊的頭牌如醉,丘幾道那家胡姬客棧,便是她與胡商合開的?!?/br> 如醉顯然很滿意這番對她的介紹,一點都沒有被抓之后的驚慌之態,肩頸挺得筆直,更顯得容顏煥發。 “官員私宅是靜地,今日公堂辦案,你在門外張望什么?” 如醉瞟一眼一旁的褚惠,情緒一轉,頓時顯得有些委屈可憐,“官爺冤枉!奴家已經三十歲了,一直沒有歸宿,這參軍府的賀郎是我們風月廊的???,前些日子是他說要贖我出來帶我走??蛇@半旬了也無動靜,我才來瞧瞧的?!?/br> 楊思將這話細細一想,覺得不對,“昨日廣元寺命案傳得滿滿城風雨,今日參軍府白綢披掛。你身為紅塵場上的人,卻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