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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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搖了搖頭,安撫箬竹:“里頭有的是人,姑娘放心?!?/br> 圣上腿傷著,都硬要過來這趟。加上這位也是久居宮中的老人了,知曉過去圣上和皇后的事,并不敢輕待了皇后宮中的女官。 箬竹只得站在宮門外,心中惴惴不安。 但下一瞬,自鳳儀宮拖出來一個穿著有品級的衣服的太監。箬竹瞪大眼辨認,不是鳳儀宮里的,但她依舊放心不下。 娘娘如今體弱,宛如瀕碎之玉,可經受不起任何磋磨。 這要拖去挨板子的太監正在心里大喊冤枉。 他見圣上傷著腿,想要攙扶著圣上進屋,有何錯?他一個斷了根、六根清凈的,還需忌諱什么不成! 被惦記的宋齊光站在簾子前,一時不敢走動。 先前那太監十分沒眼色,竟然還欲開口說話。若是房中人睡著,豈不可惡。 此時趕走了人,又沒顧明朗那等聰明又大膽的,宋齊光只得自己拖著傷腿往里面走。 滿室都流竄著藥味,仿佛苦浸入了空氣,每一口呼吸宋齊光都覺得苦入心脾。 行動不便,簾子晃動,發出輕微的聲音。 在幾重輕薄簾幕后的皇后并未睡著,隱約聽到輕微的動靜,還以為是哪個身邊人想貼身服侍。 床上的人聲音很輕,不是刻意注意的輕盈,是有氣無力。 “虹芳?還是箬竹?!?/br> 宋齊光聽著這虛弱的嗓音,一時止步,不敢再往前走。 他埋在鳳儀宮的暗線,說皇后這回怕是時日不久了??僧敵趸屎笊碜颖人?、更康健的。 他們當初的小皇子,也是難得康健的身體,像只漂亮的小老虎。 想到那個失去的孩子,宋齊光便面色一白,手搭在受傷的腿上,用痛感來喚回自己的神智。 “是虹芳吧,你也像箬竹那樣,出去玩玩?!贝采系娜溯p輕柔柔地說話,關心的意味明顯,雖然更需要關心的是她自身。 “倒是箬竹能出去,我沒想到……” 慢悠悠說了好幾句都沒得到回應,床上的皇后意識到不對,伸出她枯瘦如干竹枝的手,拽動了床邊的繩鈴。 “鈴鈴鈴——” 鈴鐺聲回響在室內,可寂靜的室內只有鈴鐺聲,沒人出聲,也無人上前來。 這不應該。 床上的皇后因為這份疑惑,慢慢地轉過身,也瞧見了簾幕后木頭般的那個身影。 那絕對是個男人,且身量不矮。 “宋齊光?”她喊著皇帝的名字。 “是、我?!彼锡R光艱難出聲,抬手揭開輕紗簾帳,來到床前。 他已有太久不曾與皇后相見,故而看見面前枯瘦如柴、又面如白紙的病女人,竟有些不敢相認——這便是他昔日的結發夫妻,可看著何其陌生啊。 床上瘦弱的女人不像從前文雅清雋,甚至已經算得上奇怪丑陋,可望著他時,一雙眼睛利得像是藏著刀、裹著無盡的惱恨,一如從前。 宋齊光看著她的眼睛,心里頭才松口氣。 她還恨他,這很好。 “王氏,你要死了?!彼锡R光板著臉,聲音也顯得冷。他的手抓著腿,仍沒松開。 皇后有個極素雅的名字,叫蘭君。眼下王蘭君冷冰冰地看著宋齊光,毫不留情地對他說:“你從這里滾出去?!?/br> 怕是真氣到了,搖繩抬起來都勉強的手,抓著手邊的東西,朝宋齊光丟了過去。 然而巾帕落地,沒離床一尺。 宋齊光往前走,來到床前一尺的樣子,近距離地盯著皇后看。 “你竟然病重成這樣,只怕是要死我前面。你死在我前面,我定與你合棺而葬,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xue,往后再同受子孫香火,世世代代?!?/br> 皇后攥緊了手,眼中怒火更甚。 “所以你怎么能死在我前面,你應當死在我后面。去刨我的墳、挖我的墳,那才是你啊,王氏?!?/br> 王蘭君閉上了眼。 她心里真真想打死面前這人,為天下除去一個大禍害,說不得還能因此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奈何他才是真正的帝王,才是這天下之主、皇宮之主??刂屏怂膶m人,于她面前盡性嘲諷,也像當年一樣。 但她快死了,又是不信鬼神的,死后無知無覺,那些膚淺的威脅又有何用? 宋齊光自然也知道什么樣的威脅最有用。 他慢慢動作,在皇后閉眼的時候有些狼狽地穿過簾幕,隨后他的聲音冷酷地響起。 “好好活著,不然我叫王氏滿門為你陪葬?!?/br> 王蘭君氣得咬牙:“你小心報應?!?/br> “報應便報應。蒼天從不憐我,朕又何必懼怕?!?/br> 宋齊光走出去,扶的人抬的人一起上來。 他冷冽的目光掃向皇后宮里的人,開口道:“好好照看皇后?!?/br> 倘若皇后死了,他必要拿這群罪人殉葬??苫屎筮€活著,眼下沒必要恐嚇這些膽小鼠輩。 虹芳性倔,甚至被綁住了手,堵住了口。 繩子一解,她毫不顧忌以下犯上的危險,厭惡地瞪了一眼皇帝,掙開松開的束縛,快步往主殿里面跑去。 但她生得艷若虹芳,年歲漸大也著實美麗,又聽聞是皇后的心腹,宋齊光便沒介意,揮手讓人抬了自己回去。 箬竹晚一點才被允許進鳳儀宮,只看到了宋齊光離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