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橙黃橘綠時 第9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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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蘊……”蒼老輕忽的聲音從內傳來。 謝蘊咽下喉間哽咽,快步入內。 帳中老人,瘦骨嶙峋,分明是與她叔父一般年紀,怎就蒼老這許多呢? 壓抑許久的淚,終是決堤。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膝行上前,握住了老人輕顫搖搖欲墜的手。 “好孩子……別哭……” “今日喚你來,有兩件事托你……” 謝蘊聲音帶著些哽咽:“師伯父但講無妨,阿蘊定當從命?!?/br> “今日我去了,無需告知先生,每年生辰賀禮及書信,我已備好,會讓兒孫送去姑蘇……此乃其一……其二,王觀……告訴他,官家不愿、不愿政改……讓他請出,告訴他韜光養晦,留得青山在……阿蘊,告訴他啊……師伯等不到他了……” 謝蘊眼淚喉間溢出一聲嗚咽,搖頭,“他不會的……” 王觀已眾叛親離,走至今日,斷難回頭。 宰相胸口起伏,攥著她的手很緊,從枕下拿出一封信,一枚牌子遞給她,“阿蘊……若他執迷不悟,你、你拿著此物……代我去面見官家,官家會見你的,將這信呈上……” “阿蘊,阿蘊……”老人聲音切切,是惜才,也是舍不下。 他少年時師從謝氏,如今先生高壽,幾十年間,在朝克己奉公,他沒見過高祖高宗風采,卻在先生贊不絕口的言辭中窺見一二。 高祖時,定江山。 如今朝堂,安社稷。 許多政令得改,他汲汲營營,失了少年心氣,許多夜里也曾想,如今這般,便罷了。 待醒來,卻依舊。 他深知官家謹慎,也知大權在握,官家不愿分給武將。 梁氏天下如何得的,百姓皆知。 兵權便是梁氏皇帝心中的刺。 官家想不明白,不過是心中有所儀仗,祖宗如此,他為何不可? 官家不想改,王觀堅持,到頭來,便只有死路一條。 少年不畏懼,但他舍不得。 如今大廈未到將將傾時,來日未嘗沒有機會。 留得青山在……留得青山在啊…… 床榻上的老人雙眼泣淚,灰白的手顫著似是在抓什么。 謝蘊眼淚滴在手背,攥著那牌子的手濕黏黏的,深吸口氣,終是輕輕點了頭。 中秋夜,入仕三十載的宰相相公去了。 城中喜樂陣陣,府中悲鳴聲聲。 奏喪樂,掛喪幡,設靈臺。 喪報送去南苑,據說官家身邊的探花郎頓時暈厥。 未至返程日,官家儀仗回宮。 官道上,戚鈺將那人攔下,牽著自己的馬上前,“騎我的吧?!?/br> 王觀雙眼泛紅血絲,深深看了他一眼,雙手交疊,躬身行一大禮,“多謝?!?/br> 謝謝蘊吧。 戚鈺摸了摸鼻子,扶起他,咕噥道:“別摔半路上,我還得讓人去撿你?!?/br> 王觀嘴唇干裂,未多說什么,道謝罷,翻身上馬,駕馬疾去。 喪禮第二日,謝蘊收到了叔父來信。 不如她所料那般雷霆大怒,叔父信中言辭溫和。他說,他早便料到了。兩年前殿試那日便知,遲早會有今日。 謝蘊淚濕衫,卻不知是為誰哭的。 忽的,模糊視線里,出現了一道高大身影。 “你……”謝蘊紅著眼,仰著頭。 剛出聲,那道身影走近,粗糙手指擦去她眼中淚。 “哭什么?”戚鈺聲音沙啞,手扶著她耳后摩挲。 心緒亂,幾樁事壓在心口,一時也不知從何處說起。 謝蘊搖搖頭,淚眼朦朧的吐出一句:“好想你?!?/br> 眼瞧著面前的人眉眼漾出得意,渾話道:“我將你拴在褲腰帶上吧!走哪兒都帶著!這樣你日日夜夜都能與我一處!” 謝蘊抿著唇抬眼瞪他。 這眼神姿態,嬌得很,又藏著些委屈,只她不自知。 戚鈺笑著彎腰,將她從椅子上托著抱起。 謝蘊對這般姿勢習慣得很好,只要不是撅著屁股被扛在肩上,怎樣都行,她雙手勾住他脖頸,一張臉埋在了他肩上。 “欸,別把鼻涕蹭我身上了!”戚鈺裝模作樣的急忙喊。 話音剛路,肩膀就被掐了一下。 小姑娘勁兒不大,但他喊疼倒是起勁兒。 謝蘊絲毫不上當。 只不過,被他這一打岔,原本的難過好像散了些。 戚鈺抱著她坐到榻上,自個兒靠著迎枕躺下,又伸手去拉那端坐的姑娘。 謝蘊被他扯得撲倒在他胸口。 戚鈺順勢摟住她的腰,將人抱在身上趴著,聲音喑?。骸敖o我抱會兒?!?/br> 謝蘊臉枕著他胸口,身子側趴著,耳邊是他沉穩的心跳,身子隨他呼吸間輕動。 手剛一動,想要抱他,便被他抓著握在掌心。 屋里很靜,他們也是。 . 宰相下葬那日,謝蘊也去了。 時隔幾日,她見到了王觀。 他本就傷未好透,如今瞧著,只怕風一吹便倒了。 喪禮后,謝蘊道:“走吧?!?/br> 王觀神色木然,少頃,沉出口氣,往外面瞧了眼,唇角艱難扯出個笑,“戚小將軍,在外面等你?!?/br> 謝蘊‘嗯’了聲,又說一遍:“走吧?!?/br> 王觀笑著搖搖頭,“明日有朝會,今日便不去你那兒了?!?/br> 謝蘊看著他,半晌后道:“你知道我要說什么,也知道,師伯臨終前給你留了什么話?!?/br> 王觀眼睛一顫,臉上的笑頓住,漸漸收了。 “三哥,明日朝會上,不會有人支持你的?!敝x蘊微蹙眉,軟了聲道。 王觀正視著她,啞聲道:“自能成羽翼,何必仰云梯?!盵1] 謝蘊:“若真如此,你又何需蟄伏三年之久?” 謝蘊深吸口氣,繼而又道:“師伯臨終之前托我兩件事,一件是不可將他去世之事告知祖父,另一件便是你,他要你韜光養晦,要你自請出京?!?/br> 王觀眼圈紅了,脖頸青筋繃起,卻是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愈發的嘶?。骸澳阒赖??!?/br> 父母命,他未從,如今半師之恩,他也不能退。 謝蘊目光垂落,朝外喊了聲:“戚鈺!” 外面等候片刻的人立馬進來了,看看那個,又看看這個,問:“怎么?” 謝蘊:“帶他一起回去?!?/br> 王觀還未出聲推拒,便被戚鈺不甚情愿的‘勾肩搭背’帶著朝外走去,文臣與武將的力氣在此刻頃然展露。 謝蘊與主家告辭,隨其后出來,吩咐了人去王觀府上取朝服。 她行事妥帖,戚鈺看得心口冒酸泡泡,強忍著沒當著王觀的面咬她一口。 謝蘊掃他一眼,有恃無恐的又吩咐問月,去王觀住的屋子點安神香,巾帕熱水備好。 戚鈺咬牙。 真行。 回了府,三人沉默著用過飯,王觀便去歇了。 戚鈺坐著沒動,一雙眼緊緊盯著謝蘊,眸光危險。 謝蘊凈了口,等丫鬟將桌上碗盞撤下,門關上,遮了一室漏光。 她方才起身,細腰微彎,在他臉上親了下,無奈道:“醋什么?” 戚鈺不抱她,酸溜溜問:“你對你兄長都這般好?” 謝蘊神色誠摯:“我對日后夫君更好?!?/br> “……” 這話是在哄他。 戚鈺冷哼一聲,傲嬌道:“沒感覺到?!?/br> 謝蘊也不惱,伸手去牽他的,問:“要歇晌嗎?” 不歇的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