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橙黃橘綠時 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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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鈺幾口將盤子里的糕點吃完,又讓人去添,端起茶盞喝口水順了順那噎人的點心。 不等永嘉公主開口,他又道:“我不愛讀書,幼時便是這般,現今也同樣,您就是將我扭送去書院也無用?!?/br> 幼時,戚鈺看見書,不是手疼眼睛疼,就是耳朵鼻子疼,左右鬧著渾身都疼一遍。 永嘉公主沒法子,倒是戚顯將他揍了一頓,真教他渾身上下疼了個遍,這般鐵血手腕,倒也見效,第二日,戚二爺便哭著入宮去做伴讀了。 只是可惜,越是長大,越是頑劣,戚顯自個兒還要讀書科考,也不能日日盯著他。 永嘉公主氣得想罵人,“盡是隨了你爹!” 國公爺不在,卻是平白挨了一句。 戚鈺這個不孝子,也不替親爹分辨兩句,張嘴便是問:“還有旁的吃食嗎?我還餓著呢?!?/br> 永嘉公主恨鐵不成鋼道:“出去浪蕩了一天一夜,活該餓著!” 又扭頭與嬤嬤道:“不許給他拿吃食,餓兩頓腦子清醒些?!?/br> 嬤嬤無奈的笑笑,立在她身旁沒動。 戚鈺也不惱,自顧自的倒了杯茶喝了。 “你昨日出去做甚了?”永嘉公主語氣帶著些許火氣問。 “那可不能與您說,我爹也不行?!逼葩曇桓庇望}不進的架勢,“您這兒若是無旁的事,我就先回院兒了,餓得心慌?!?/br> 永嘉公主沒好氣的白他一眼,給嬤嬤使了個眼色,后者笑著出去了。 “你兄長都因你提前一日回江陵了,你竟是半分愧疚都沒有?”永嘉公主道。 戚鈺才不上當,“他本就是要回的,況且,他心里早已給我記了一筆,等回來還要揍我?!?/br> “……”永嘉公主啞言一瞬,“你倒是清楚的很,坐好,我與你仔細說?!?/br> 戚鈺瞧了眼她這促膝長談的架勢,哼笑道:“沒用?!?/br> 永嘉公主終是沒忍住,上手掐住他耳朵,咬牙道:“少給我犯渾,你就是不為你老娘我想想,也替你媳婦兒想想,你兄長在朝為官,你大嫂出門去,人家見到會喚一聲夫人,等你爹百年后,她便是國公夫人,是這家里的當家主母,你媳婦兒呢?她有什么?出門去,也多不過是人家瞧著我的臉面,喚她一聲戚二娘子,可日后呢,等得你大嫂當家,你們二房定是會分府另過,見著誰家的人都得屈膝行禮,屆時你讓她如何自處?” “人家出生謝氏,若是嫁給了你這個混賬胚子,又何至于此?你若是爛泥扶不上墻,莫不如別再耽擱人家?!?/br> 戚鈺咕噥道:“那也不是只能讀書……” 永嘉公主沒聽清他說了什么,問:“罵我什么呢?” “……我是問,是你想的,還是她說想當官夫人???”戚鈺道。 “你媳婦那般蕙質蘭心的人兒,能與我講這些話?”她反問。 “哦,那便是你多想了?!?/br> 永嘉公主被他這句堵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你如何才能去書院讀書?”她緩了緩問。 “不能去?!逼葩暣鸬酶纱嗬?。 他一日未歸,那娘子便將他趕去外間榻上睡了。 他一日一夜未歸,院名兒改了,他屋子也沒了,直接被攆去了書房。 若是去了書院,十天半月的回不來…… 戚鈺猛然搖頭,又重復:“不能去!” 不然他娘子怕是得給他寫休書! 雖說那字還挺好看。 熱湯面沒吃到,戚鈺灰溜溜的被親娘趕出了云七堂。 思慮片刻,也沒回清風堂。 哦,清風堂沒了。 沒回四宜堂,戚鈺穿著那身灰塵撲撲的衣裳出了府。 這個時辰,酒樓生意清淡,大堂里沒幾個人。 戚鈺甫一進去,就被小廝熟門熟路的請去了廂房。 “二爺可還是要那幾道?”小二問。 戚鈺‘嗯’了聲,在一旁銀盆凈手,門要關上之際,他又忽的道:“不要蒸子鵝,將你們店里的那道什么云酥糕打包,我一會兒帶走?!?/br> “好嘞,二爺?!?/br> 飯菜上的很快,戚鈺正餓狼塞食時,廂房門被接連叩響了。 前腳進來一位錦衣公子,打趣道:“你不是不來嗎?怎么,被娘子趕了出來?” 戚鈺騰不開嘴說話,白了他一眼。 程敬毫不見外的屈著條腿坐下,抓起桌上的一條羊腿啃,“方才就喊你來,非得急著回家,梁青瑤……” 話未說完,廂房門傳來動靜,一位頭戴步搖,穿著綠衫的女子緩步而入。 “喲,真不禁說道?!背叹摧p嗤了聲。 梁青瑤眸光先在埋頭吃飯的戚鈺身上停了一瞬,這才瞧向程敬,道:“程二你說我做甚?” “沒”,程敬往后靠了靠,懶散道:“你不是也回府了?怎的又過來了?” 梁青瑤挨著戚鈺身邊坐下,寬大的輕紗衣袖覆了他小半手臂,垂眼瞧見,微微勾唇,“路上想吃這兒的云酥糕了,便折了回來,沒成想,倒是聽小二道,鈺哥哥在這兒用飯?!?/br> 她說了句,又狀似忽的想起,道:“方才小二將包好的云酥糕給我了,我讓人拿去了車上,多謝鈺哥哥?!?/br> 聞言,添了八分飽的戚鈺這才抬頭,擦擦嘴道:“不是給你的,是我要給我娘子帶的?!?/br> 梁青瑤臉上神色倏地僵住,垂著眼弱聲道:“鈺哥哥莫要怪我,我這就讓人拿來給你?!?/br> 程敬坐在對面,啃著羊腿嗤笑了聲,“自作多情了喲?!?/br> 梁青瑤一張臉愈發的紅,握著帕子的手掐進了掌心。 戚鈺喝了口湯,“罷了,一份點心而已,我再讓人包一份就是?!?/br> 梁青瑤神色變了又變,“鈺哥哥不追究,但那點心終究不是鈺哥哥給我的,我也不稀得要,這就讓人給送還到鈺哥哥的馬車上?!?/br> 她說罷起身,似是鬧別扭一般出了廂房。 門一關,程敬便將手里啃了一半的羊腿扔回了碗里,撐著腦袋笑得樂不可支,與戚鈺調笑道:“誒呦,這是等你哄呢?!?/br> 戚鈺瞥他一眼,懶洋洋道:“我又沒惹她?!?/br> 自小便是這般,動不動就氣。 他戚鈺也是金尊玉貴長大的,莫說是郡主,就是公主,他也為未曾哄過。 程敬笑著搖頭,拖長調子道:“誰承想,我們戚二爺便是成了親,也是根木頭?!?/br> 這話戚鈺聽過許多次,雖覺不是什么好話,但也懶得辯解。 “你娘子如何?”程敬又問。 戚鈺瞬間眼神警惕的瞅他,像是瞬間豎起尾巴的貓。 “誒”,程敬趕忙擺手,十分正直道:“你莫要多想!我不過是瞧著你對人家有幾分不同,問問罷了?!?/br> 他又道:“成親之前還滿臉沮喪,不愿娶人家,這才幾日啊,就知道給帶點心了,長進不少,為師甚是欣慰?!?/br> 戚鈺拿著啃完的羊腿丟他,“少占你二爺便宜!” 程敬笑著躲開,抬了抬下頜,感興趣道:“二爺仔細說說?!?/br> 戚鈺擦擦手,嘟囔道:“她很乖?!?/br> 程敬不甚意外。 他見過許多世家女,不是自視甚高,就是膽小怯弱,看來這謝氏是后者。 與那人倒是有幾分相似。 “你先前不是嫌棄高門大戶的女子一板一眼嗎?這怎的又心悅了?”程敬問。 “先前我以為,她與宮里那些學規矩,不是學傻了就是學哭了的公主郡主一般無二,張嘴不是這不合規矩,就是那不合心意,煩人的緊。但她不是,她雖是規矩,但不木訥,也不會規束我,晚上還……” 戚鈺說著,深色不自在的輕咳一聲,閉上了嘴。 程敬直覺有什么,沖他擠眉弄眼,笑得猥瑣,追問道:“晚上如何?” “你不便于聽?!逼葩暤?。 微抬著下巴,一臉驕傲。 程敬嘁了聲,不屑道:“不過是男女那些事罷了,當我想聽?” 戚鈺頓時撇嘴嫌棄,“齷齪?!?/br> 程敬:“?” “就是……”戚鈺又有些難為情,低聲道:“我昨兒出來,惹她惱了,被攆去了書房,你哄姑娘多,你替我想想,要怎么哄?” 程敬頓時笑出了聲,屈著條腿放浪不羈道:“哄什么呀,你戚二爺哄過誰?就是梁青瑤,跟你鬧兩日別扭,不也自個兒好了?” 這話分明是嘲諷他,戚鈺踹他,“爺自個兒的媳婦兒就是樂意哄,怎么著?” 程敬躲開他那毫不收力的一腳,“女子喜歡的,多不過是那些胭脂水粉,衣衫首飾,你襯著手里那點銀子來唄?!?/br> 戚鈺思忖片刻,搖頭,“我覺著她不喜那些金銀俗物,倒是見過兩次她看書?!?/br> “那就投人所好唄?!背叹囱鲱^灌了口酒,不甚在意道。 戚二爺十分聽勸,麻溜起身往外走,揚聲道:“今兒這頓算你賬上!” 程敬也不與他計較,拎著酒壇走到窗前,瞧著戚二爺興沖沖的上了馬車,馬夫催馬向前。 嘖,還挺樂呵。 戚鈺直奔鄴都最大的一家書鋪,往那掌柜的手里拍了一錠銀子,“將你這兒賣的最好的書包起來,你懂的?!?/br> 掌柜的對著他的眼神,頓了下,隨即了然的笑了,“郎君稍候?!?/br> 小半刻鐘后,戚鈺拎著一摞書出了書鋪,腳下生風。 他這般大氣,給她買這么多,她該不會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