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的堵塞還沒有?恢復的跡象，他慢吞吞地從收納盒里摸出個小型u盤，故意道，“其?實這么多年我一直都沒忘記你，我這個人?呢，喜歡冒險，又追求刺激，自?打和你上了一個高中，我就特?別期待每次考試完放榜的日子??！?/br>
    謝輕非警惕道：“怎么，當萬年老二的滋味讓你惦記那么久??？”

    “每次沒考過你我都會?私下復盤，去仔細分析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如果考過了，就算做下一次的激勵?！敝x輕非一聽?這話就覺得他準沒安好?心，果然就聽?他繼續道，“所?以三年里17次大考的成績單我都保留著，以作紀念?！?/br>
    謝輕非瞬間精神了，“給我?！?/br>
    “給你干嘛？”

    “你留著這種東西干嘛？”

    “你管我呢?！?/br>
    謝輕非心道他真是太知道該怎么激怒自?己了，想趁他不注意從他手里把東西搶過來?，衛騁卻早就預判了她的想法，拿u盤的手伸到?車窗外，大有?一副“就不給你能把我怎么著”的嘚瑟勁。

    謝輕非就傾身去夠，他手伸得更長。她瞪他，他還笑。

    一串清脆的鈴聲乍然出現，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自?行車擦著車身躥了出來?，謝輕非撐在他座椅側面的手也跟著一滑，整個人?將將要撞在他懷里。衛騁下意識去抱她，伸出窗外的左手驀地被震得酥麻。

    謝輕非沒倒在他身上，她被安全帶結結實實勒住了。衛騁卻是真的手上一空，呆滯了兩秒。

    “……”

    “哈哈哈哈哈！”謝輕非道，“好?優美的拋物線?！?/br>
    衛騁卻笑不出來?了，他無奈地揉了揉太陽xue，看著她。

    謝輕非頓了頓，“你別告訴我你是騙我的，里面其?實沒有?成績單這種東西?！?/br>
    衛騁：“……”

    謝輕非：“……那里面存的是什么？”

    衛騁：“論文研究數據?！?/br>
    謝輕非：“應該，有?備份的吧？”

    衛騁不說話。

    謝輕非深吸一口氣：“你剛才胡鬧個什么勁？”

    衛騁道：“我看你心情?不好?，想逗逗你?！?/br>
    謝輕非：“逗嗎？”

    “怎么不算逗呢？”衛騁道，“逗死我了?！?/br>
    半個小時之后，環島附近交通暢通無阻，只是路邊臺階上并肩蹲坐著兩個人?，身后是正在整理工具的打撈隊。

    謝輕非坐著發了會?兒呆，覺得這真是太荒唐了，一時分不清她和衛騁誰更有?病。

    衛騁這下也笑不出來?了，靈魂出竅似的放空。謝輕非幾次三番欲言又止，最終也沒忍心說什么。

    “小伙子?，你那個什么盤子?長啥樣??？”打撈隊的師傅下去之前問?道。

    衛騁清醒過來?，忙過去描述道：“拇指那么大，黑色的?！?/br>
    “太小了哦，”師傅為難道，“底下水淺，但淤泥深，不一定能找到?呢?！?/br>
    衛騁道：“沒事……盡力就好??！?/br>
    他回?到?臺階前，看謝輕非正望著一個方向出神，“你看什么呢？”

    “追憶我的童年?！敝x輕非指著一排商戶道，“看見中間那個小門沒？其?實也是個店面，賣爆竹的?！?/br>
    衛騁順著看過去，沒見到?黑洞洞的室內有?什么人?影。

    謝輕非道：“我小時候每天都要從門口經過，里面那個叔叔一直坐在門前，不管春夏秋冬還是陰晴雨雪，我就沒見他挪過地兒，也沒見誰來?買過東西。不過禁止燃放的規定下來?有?幾年了，不知道他現在還在不在?！?/br>
    說罷她站起來?，往水池子?那邊看了一眼，擔心道：“要是沒找到?怎么辦？”

    衛騁心態良好?：“大部分內容我都記得，實在不行就重新測試一遍，時間上沒那么緊?！?/br>
    謝輕非松了口氣：“那就好?，不然我要自?責了?！?/br>
    衛騁剛要說什么，身后忽然傳來?聲驚叫，兩人?一齊回?頭看去，發現打撈師傅解了繩索，正癱軟在地，其?余的人?臉色亦很慘白。

    稀疏的草坪上，躺了兩根濕漉漉的，裹著淤泥的白骨。

    一個醫生一個刑警，當即就看出這是人?的骨骼。謝輕非反應迅速地上去穩定打撈隊人?員的情?緒，衛騁也打電話通知席鳴帶人?過來?，然后蹲在地上打量起這兩根骨頭。

    只一眼，他便道：“股骨與?橈骨，看著已經有?很多年了?！庇謫?打撈師傅，“下面還有?嗎？”

    那人?驚恐未定，磕絆地點頭，“還、還有?不少?！?/br>
    衛騁點點頭：“謝輕非，你又要加班了?！?/br>
    謝輕非看了他一眼。

    “？”衛騁莫名道，“什么眼神??？”

    謝輕非意味深長道：“衛騁，我發現你這人?沾點玄學?！?/br>
    第23章

    衛騁沒懂, 謝輕非也意識到這么說有點不尊重?人，沒繼續這個?話題。

    警方很快趕來現場，席鳴一瞧呦呵, 報案人還是?這倆冤家，真是?無巧不成書。

    兔子廣場這么個自帶流量的地標，前腳剛出完交通事故, 后腳又被警察包圍，周邊民眾全看起?了熱鬧, 微信群里的小故事都?編出好幾個?版本了。眼見著越來越多媒體趕來, 警方的破案壓力無形中加了幾重?山。

    撈出白骨的打撈隊師傅被席鳴請到車上去, 走前他叫了衛騁一聲, 手還哆嗦著，把攥了好久的u盤交到衛騁手上, 顫著聲道：“干了半輩子沒遇見過這種事兒, 開眼了我?！?/br>
    衛騁十分?過意不去, 多加了不少酬勞給人家, 又獨自捏著u盤惆悵了會兒。

    就這么一個?不留神?, 再回頭謝輕非已經穿好防水服, 腰上正?吊著鎖扣準備下池, 與她一起?的還有同樣裝備齊全的程不渝。

    兔子廣場的噴泉已經荒廢很多年，正?如方才那個?打撈師傅說的, 下面水淺淤泥深, 倒還方便?了他們?尋找。

    摸到大概方位, 謝輕非拽了把繩子, 上面的人接到指令停止松繩, 兩個?人在腳尖觸到水面的距離上懸停。

    方才找u盤時挖開的泥攪混了一周的水，可?以清晰看到白骨被發?現的具體位置。程不渝將手頭的工具探下去, 陷入泥中二三十公分?時，感覺戳到了硬物。

    水腥味在鼻尖縈繞，謝輕非打著手電照過環境后道：“四面都?有防護網，尸骨不會被水沖走，就在這個?范圍內找?！?/br>
    程不渝點?頭，把握好力度之后反手一撈，一網兜的深黑淤泥在水面漂洗過后果然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物體。

    “骨盆寬大，骨骼重?量較輕，死者暫時看來是?女?性?！?/br>
    下面視野不好，黑黢黢一片，耳邊還有水流呼嘯的動靜，黑暗于?是?像咆哮中的野獸，蟄伏在rou眼看不到的四面八方，只有手電筒的光束和零星落下來的粉紫色晚霞附以光明。

    謝輕非單手撐住了中央石柱，將程不渝挖出的白骨收進袋中。

    “謝隊，你還好吧？”程不渝見她臉色不大好，以為是?吊繩勒得她不舒服。

    謝輕非低頭看看渾濁的水面，道：“我沒事，繼續?！?/br>
    如果衛騁嘴嚴，她不適應黑暗這件事全局上下就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他們?既然不知道，就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額外關照她。謝輕非下來之前清楚會面對什么，只是?她習慣了事事親力親為，旁人也理所當然地配合她的作風，不會說什么“謝隊歇著我們?來就好”的客套話。

    謝輕非平復了一下呼吸，盡量把注意力放到那點?微末的霞光上，頭頂卻忽然壓下道影子。

    衛騁的聲音傳來：“謝輕非，你上去?！?/br>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深粉中泛帶金茫的霞光從他發?梢開始描摹，謝輕非并?不能看清楚他的臉，卻驀然覺得他在這一刻真是?帥得天崩地裂。

    在上面等了有二十分?鐘，兩個?人才頂著一頭汗上來。

    程不渝顛了顛手里的東西?，道：“關鍵部分?的骨骼都?找到了，大致可?以拼湊出完成的骨架。后面等地下水抽干了再進一步排查，看看能不能找齊全部?！?/br>
    謝輕非點?頭：“那就好，能確定?身份吧？”

    程不渝道：“理論上可?以?！?/br>
    謝輕非道：“那就辛苦你了?！?/br>
    “謝隊，”程不渝看著她猶帶蒼白的臉，猶豫過后還是?說，“其實這些事情你不用親自來做?！?/br>
    謝輕非愣了下，淡淡道：“誰做不辛苦，分?什么你我他呢?！?/br>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這么累?！背滩挥逭f著，發?覺自己的話還是?很矛盾，抿了下唇，又恢復晏然自若的樣子，簡潔道，“我先回去了?！?/br>
    “回吧?！敝x輕非叉著腰，看他車子走遠，抬腳踢飛了一塊剝落的鵝卵石。

    衛騁這會兒防水服還沒脫，橡膠手套上布滿半干的泥塊，小心翼翼地配合席鳴把幾團黑乎乎的東西?裝封好。

    謝輕非走過去問?道：“還有什么別的發?現嗎？”

    “頭發?，以及衣物?！毙l騁解釋道，“這具尸骨在水里浸泡的時間太長了，僅靠骨中提取的dna未必能有效比對，好在還找到了頭發??！?/br>
    席鳴湊過去看了眼池底，佩服道：“哥你這核心力量太強了，都?沒有著力點?你也能把尸骨的頭發?刨出來啊?！?/br>
    衛騁微微一笑：“厲害嗎？”

    席鳴道：“厲害?！?/br>
    衛騁道：“那獎勵你晚上給你厲害的哥哥捏兩個?小時腰?！?/br>
    席鳴：“誰是?我哥??？唉我去，我怎么突然失憶了呢?！?/br>
    “沒誠意?！毙l騁笑罵道。

    他起?身要脫防水服，謝輕非搭手要幫忙，衛騁便?彎下腰配合她。

    謝輕非在他耳邊小聲說道：“謝謝你了?！?/br>
    衛騁挑眉：“又謝謝我？這回是?謝什么？”

    他沒有要提到其他的意思，連嘲笑她的打算似乎都?沒有。他額前還掛著汗水，臉頰上不小心蹭上了點?臟污，一股子淤泥味兒，在謝輕非印象里這少爺從來沒有過這么灰頭土臉的樣子。

    她罕見地遲滯住，衛騁已經把自己從防水服里剝了出來，提步走開，只留給她一個?背影，“我和程法醫對人體的了解本來就比你多，干這事最合適不過?！?/br>
    回程途中，席鳴正?打聽他們?發?現白骨的前因后果。

    謝輕非看了眼后視鏡，提醒道：“有輛車跟著我們??！?/br>
    “我也發?現了，剛才在兔子廣場這輛車就出現過?！毙l騁皺著眉。

    席鳴很戲精地警惕起?來：“什么？難道我們?手中掌握著某樣重?要證據，幕后黑手要來滅口了？哥，你的車防彈嗎？油量還夠不夠我們?速度與激情？”

    謝輕非哼笑道：“我們?是?回公安局，他愿意跟讓他跟著唄?！?/br>
    席鳴心說也對，“有道理，還給我們?省警力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