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沈總,這……”副導演呆了呆,沈大少目的明確地朝化妝間的方向去了。 化妝間里。 化妝師一邊給聶軒景臉上沾上胡茬,一邊感嘆: “聶老師皮膚可真好,平時怎么保養的?” “就盡量早睡早起吧?!甭欆幘靶Φ?, “那麻煩給我化得憔悴點,看不出皮膚好的樣子?!?/br> “那我再給您化倆眼袋?不過那樣可不太好看?!?/br> “沒關系,盡管化?!甭欆幘翱粗约貉劾锏募t血絲道, “我這兩天刻意沒睡好覺,但離應有的狀態還是差點?!?/br> 聽聞弟弟死訊后,鐘濤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兩個月閉門不出,把自己熬得形銷骨立,胡子拉碴,憔悴得脫了形。 也就是這兩個月里,他創作出了一鳴驚人的戲曲劇本《衣冠?!?。 講述古代亂世里女子千里尋夫,經過諸多坎坷,最終只尋得一件破爛的衣衫,雙手刨地為丈夫立了一座衣冠冢,在冢前咿呀唱起往日的歲月,又交代公婆叔伯兒女諸多瑣事,令人為之潸然淚下。 這也算是,他為自己尸骨無存的弟弟鐘瀾,立的一座衣冠冢。 ———————— (這章戲中戲字數有點多,既然寫了,就先放作話吧) “如今他們開始攻占上海,南京城離上海有多遠?捂著耳朵,就聽不見黃浦江上的炮火聲?什么秦淮風月,什么歌舞升平……” 少年慷概激昂的聲音緩下來,悲憤,不甘,還透著幾分痛楚的茫然。 “完了,什么都要完了!” 終于拍到了當初試鏡時這場戲,駱笛按照上次那樣演,蔣修也沒喊咔,想來應該是滿意的。 這番痛心疾首的陳詞卻沒有得到喝彩,現場沉默了一會兒,沉默到少年一腔熱血漸涼,自嘲一笑。 笑自己竟跟一個戲子談論國是,他們這種人,懂什么? 鐘瀾待不下去了,他提步要走。 “鐘三少爺,可曾聽過戲?”這時蝶裳從桌邊緩緩站起身,聲音清如鶯啼,一時把他定住了。 待聽清蝶裳說的什么,他又是惱怒又是悲涼,冷聲道: “國難當頭,哪有這等閑情?!?/br> 他想說哪有閑情去看你們搔首弄姿,話到嘴邊,到底留了分情面。 蝶裳也不惱,只用鼻子輕哼了一聲,問他: “那敢問,國難當頭,鐘三少爺又在做什么?” 鐘瀾一怔。 “少爺您讀過書,曉大義,胸中盡是國家興亡,天下蒼生,那你可知,什么叫作蒼生?” 蝶裳將虛掩的窗徹底打開,一時間整間屋子都敞亮了。 窗外人們的交談低語,高聲吆喝也清晰起來,蝶裳望著窗外來往的行人,示意鐘瀾一同看去。 “少爺您是生在錦繡堆里的,可能眼里也看不進這些人,可您可知,這些平頭百姓,販夫走卒,這些您眼里的蠢人,他們哪個不是上有老下有小,肩上扛著養家糊口的責任,為生計而奔波?哪個不為戰火提心吊膽,哪個不是咬著牙在這亂世里掙扎求生?” “您看不上這些人,可他們,就是蒼生?!?/br> 鐘瀾徹底僵住,有心反駁,一時卻說不出話來。 “我等本就是下九流的戲子,不是那上頭可以發號施令的老爺,也不是您這樣指點江山的少爺,哪怕天塌下來了,也只能唱唱戲,靠這等微末本事討生活。您說沒有聽過戲,那你可知,最近戲園子里演的都是些什么戲?” “我們唱的是楊門女將,是紅玉擊鼓,是木蘭從軍!將士疆場殺敵,文人激揚文字,百姓繳稅供軍需,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梨園人沒什么本事,只好把精忠報國搬上戲臺子?!?/br> “我們自小沒讀過書,不懂什么道理?!钡巡恢螘r逐漸激動的的語調又緩下來,看向鐘瀾,笑得傾國傾城。 “不像鐘三少爺飽讀圣賢書,又受過新式教育,滿腔熱血,胸懷大義,國難當頭,在這兒言辭鏗鏘地數落一個戲子?!?/br> 明明是這般溫言軟語,卻不啻一柄穿心利劍。 鐘瀾聽得面紅耳赤,手腳冰涼。 蝶裳還沒有把話剖開來,說得更難聽,但鐘瀾已經可以自行聽出里面的未盡之意。 口口聲聲國家興亡,你可上過戰場殺過敵?國稅里可有一分是你繳納的?你為你熱愛的國做過什么貢獻? 你活在云端里,自以為悲憫,可仗一旦真打過來了,先死是的誰? 總歸不是你,鐘少爺。 你家可是早就安排好到香港去避難的,要不是鐘大少一場病,你又哪來的機會在這里裝模作樣? 第44章 “乖?!?/br> “好一個病美人!” 沈俊鴻不知什么時候站在門口,拍手稱贊。 盯著聶軒景的模樣,他由衷贊嘆道: “雖然你不介意扮丑,可即使化得這么憔悴不堪,軒景你依舊好看得讓我怦然心動?!?/br> 突如其來的情話讓化妝師尬在原地。 看了看鏡子里的聶軒景,她干笑道: “聶老師,是你朋友啊?” “不是?!甭欆幘皬溺R子里看了一眼門上貼的紙,淡聲道, “‘閑人免進’,沈總不識字么?” 沈俊鴻當然不是沒看到,但是他堂堂沈氏總裁,怎么可能會守這種規矩? 不過現在美人發話了,他自然不能不給面子。 沈俊鴻往后退了一小步,示意自己在門外,頗為倜儻地一笑道: “當然識字,我沒進去,就在這里看看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