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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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如此,才能讓她忍耐住,不露出嫌惡之色。 宋瑯低頭,看了眼手上的帕子,果然是一抹紅,且帕子上還沾了塵土。 便徹底放下心來,斂眸一笑:“如何能不依你?!?/br> 又伸手撫了撫她鬢旁的步搖珠穗,又道:“只是一點 江柍笑了笑,十分干脆說道:“那是自然?!?/br> 話落,斂首一笑。 低頭的那一剎那,她唇畔的笑意加深,而眼眸卻愈發冰冷。 第129章 反轉 ◎“藕從未斷過,何來藕斷絲連?”◎ 宋瑯和江柍最終還是吃了喜宴, 才擺駕回宮。 因宋瑯還有事要交代,江柍先上了轎,到門口等他。 宋瑯喚來紀敏騫, 說道:“對了, 朕今日過來, 除了尋公主之外, 還有一事要交代你 黃州偏遠貧瘠, 歷來都是官宦被貶謫之地, 怎會適合養老? 紀敏騫意會, 宋瑯這是讓他找個由頭彈劾謝澈禮罷了。 他道一聲:“是?!?/br> 宋瑯滿意點了點頭,擺駕回宮。 這邊剛上鑾輿, 出了紀府, 就見歐陽忍奔馬而來。 祁世對宋瑯說道:“陛下, 歐陽大人來了?!?/br> 宋瑯撩起車簾。 見歐陽忍下了馬,行禮之后走到他跟前,壓低聲音說道:“陛下,福寧宮似有異動?!?/br> 宋瑯垂眸, 問道:“何事?” 歐陽忍道:“陛下讓卑職暗中派人盯著福寧宮,今日果真有人趁侍衛換班時悄悄溜了進去, 卑職接到消息, 那人是原先伺候太后,如今在公主身邊當差的碧霄?!?/br> 宋瑯目光一滯,眼眸比剛才陰沉許多。 歐陽忍暗暗觀察著宋瑯的神情, 不敢妄言。 宋瑯默了許久。 他在碧霄向他表明身份之后, 曾派人留意她許久, 卻始終不見她與晏國的人聯絡,只道她是為了江柍徹底與北邊斷了,就撤了眼線。 若非除侍衛之外,另派神鷹隊時刻在暗中盯著太后,還不知碧霄在背后仍有小動作。 如今宮里宮外暗涌四起,他不知碧霄去見太后,是與晏國有關,還是與江柍有關呢? 這樣想著,宋瑯的心跳慢慢劇烈,動如擂鼓。 他只冷聲道:“不要聲張,繼續探?!?/br> * 江柍和宋瑯回宮的路上,沈子梟也在細作的接應下出了紀府,見城門并未封鎖,便喬裝打扮一番,裝作樵夫出了城。 江柍很快回到升平殿。 見碧霄正在院墻處給白菊松土,只道要沐浴,命小宮娥到宮門處守著,讓星垂月涌去備水,這才走到碧霄身邊問話。 “怎么樣?!彼紫聛?,摩挲著白菊蜷曲的花瓣。 碧霄道:“如公主和奴婢預想的那樣,太后雖被困深宮,卻并沒有消沉,除了瘦了一圈外,精神樣貌都還很好?!?/br> 江柍輕聲道:“她什么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怎會輕易垮掉。姑姑不是說,當年她被廢入冷宮,也照樣要收集晨露洗面,用花瓣沐浴,只為保持容顏,好再獲恩寵?!?/br> 碧霄淺笑:“正是。太后自是有幾分沉穩在身上?!?/br> 江柍又問:“所以太后對我的提議,意下如何?!?/br> 說到這個,碧霄難免回憶到見到太后的那一剎。 太后唇角含笑,那樣意味深長看著她,似乎早就知道她終有一日會回頭找她。 碧霄難免想知道:“太后娘娘為何會覺得奴婢還會回頭?!?/br> 太后笑道:“不要誤會,哀家從不覺得你還會重新投靠哀家,當初你背叛,是為了柍柍,那么如今你回頭,自然也是為了柍柍,是也不是?” 碧霄斂眸,頷首道:“太后不愧是太后?!?/br> “……” 后面再無廢話,太后直截了當問她,是為何事找來? 當碧霄說出“公主發現當今圣上殘暴不仁,難當重任,望太后為大昭百姓計,助公主廢帝”的時候,這個素來見慣了風浪的太后,竟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過了半晌,太后才突地一笑。 問道:“所以條件是什么?!?/br> 碧霄望著太后比從前明顯蒼老許多的面龐,和那平添了數條皺紋的眼眸,道:“公主說,希望太后把一切能對付陛下的底牌都給她,她會用這些,廢帝、迎太后重回金鑾殿。而為表誠意,公主會將迎熹公主先安排妥當,給她一個安全的去處?!?/br> 太后聽罷,怔怔靜坐在那里,身后是一瓶不知已經枯萎了多久的花。 碧霄恍惚了一下子,竟看到太后流出了兩行淚。 “太后哭了許久,久到奴婢都有些著急,唯恐誤了離開的時辰,后來太后流著淚,對奴婢說,想要見您一面?!北滔鰢@了一氣。 江柍眼睫半垂,撫摸花瓣的手停住了。 在心底琢磨了一番太后的話,默了默才道:“此事我知道了?!?/br> * 沈子梟星夜趕路,終于在三日之后趕到位于壽州的軍營。 壽州位于晏昭交界地,乃是大晏的鎖鑰,大昭的門戶,誰控制了壽州,誰就掌握了南北的平衡。 此次壽州之戰,大晏由沈子梟親自掛帥,而大昭的領軍主帥則是江峻嶺。 涼州一役之后,江家軍繼續進攻北上,晁東湲和龍潛率軍力抗江家軍,沈子梟派晁長盛支援晁東湲,恰逢大昭主帥江峻嶺突發舊疾,晁家軍五萬人馬穩定涼州局勢,后江峻嶺被送到壽州醫治,由江峻嶺之子江棣接過帥印,晁東湲巧用妙計,不到一個月便把珠崖也攻破拿下。至此,聲名大噪。 后沈子梟稱帝,大有一鼓作氣南伐之心,壽州一役是勢在必行,而江峻嶺大病初愈,聽聞珠崖已失,一股怨氣,無處可發,亦立誓要守住壽州。 沈子梟離營之事,早有報馬報進江峻嶺處。 此事其實是沈子梟提前授意,就連他離營是為見江柍一事,也一并派人傳入江峻嶺耳中。 當日,江峻嶺得知此事,不住搖頭,對江棣說道:“看來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兜兜轉轉,柍柍終究還是大晏的人?!?/br> 江棣不明白江峻嶺是何意,只隨口說道:“柍柍是江家人,江家人一生都只能是大昭的人,這段孽緣,從前有過便也罷了,今后若再藕斷絲連,只能讓柍柍在家國與情愛上左右為難?!?/br> 江峻嶺洞悉的模樣,溫和地撫須一笑:“藕從未斷過,何來藕斷絲連,許多事你并不知道,且等歲月給你答案?!?/br> 江棣不明所以,卻也不在意,問道:“既然沈子梟離營,何不趁機將他們打退!” 江峻嶺凝眸道:“你忘了,葉劭和葉氏一族眾多男兒也都在軍中,此事不可cao之過急?!?/br> 江棣想到葉家的小將軍新喪,葉家眾人正鉚著勁想殺人呢,不由默了下來。 沈子梟回來之前,晏昭于鞍鞒之上廝戰兩回。 各有所損,不分勝負。 沈子梟回營這日,恰逢黃昏,營中正燒火做飯,他先看過眾將士,才去葉劭大帳。 一進營帳,卻見葉劭正把三炷清香,插進葉思淵的牌位之前。 他頓時收住腳,一時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默了默,終是走過去,也拿起三根香。 葉劭后知后覺注意到他回來了,忙跪地行禮,道:“老臣參見陛下?!?/br> 沈子梟用空出的那只手扶起葉劭,說道:“這里只你我二人,又何必如此多禮,說到底,您始終是凌霄的師父?!?/br> 沈子梟的劍術乃是葉劭教的。 想到這,便想到他到府中習劍,思淵躲在高墻后躲在樹枝里,悄悄偷看的樣子。 葉劭悲從中來,卻不好表露,對沈子梟笑了一下。 這笑未免太苦,沈子梟不忍猝看,轉身給那三炷香點上火,用手扇滅,對準葉思淵的牌位便是一拜。 這一拜,想起思淵兒時見他舞劍好看,便也嚷嚷著要學劍,后來還是他讓他試過許多兵器之后,建議他學習槍法。 槍乃百兵之王,用來戰斗格殺,可攻可守,又兼手步結合、招法多變,最適合思淵這種敏捷靈動的人。 “穿云點星槍”是他親畫草圖,為思淵打造的禮物,在他十五歲生辰時送給他。 他拿到槍時高興地直接對準槍頭吻了一下,又迫不及待舞了三招,那纏了紅絲寶珠的馬尾長辮在陽光下肆意飛揚,他停下,背身轉頭一笑,說道:“以后小爺就用穿云點星,去穿云點星?!?/br> 那般肆意快活的玉霸王,竟是再也見不到…… 沈子梟起身,再拜。 這第二拜,想到的卻是那一年的元宵節,他攜江柍去豐樂樓看花魁吃酒,思淵也在,當時江柍掉了胭脂,故意誆他去吃,結果他就真的不經騙,拿起那胭脂盒便挑了一抹胭脂膏子美滋滋含到嘴里。 后來大家都笑他,他卻瞪圓了眼睛,問這真的不是蜜膏嗎。 真真是可愛極了。 沈子梟想到此處,縱是清楚的知道如今已天人永隔,卻還是感到由衷地幸福,這幸福的滋味竟輕輕蓋住了悲傷,安慰了他這一年來都難以平靜的心。 然后是第三拜。 他想到緒風力挽狂瀾,破沈子杳與皇宮大內,將諸多謀逆之臣逼退安陽,又迎他入赫州的時候。 當日他一身鎧甲未褪,渾身血污地趕到崇徽帝的寢宮,卻見崇徽帝已經四肢僵硬,沒有了生命的跡象。 所有人都退下,將這獨處的時光留給他。 他走到崇徽帝的床畔,沒有淚意,沒有如釋重負,沒有諸多委屈要訴,也沒有設想般替故去的母后說些什么,他出奇的平靜,平靜到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 然后他很快便退出了寢殿,出門看,緒風和思淵二人果然在門口等著他。 那瞬間,原本對崇徽帝沒有的情緒,卻出現在謝緒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