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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巒骨軍動身比葉思淵快,二隊人馬打算在離安陽五百里的都城隱州碰面。 葉思淵在這邊氣鼓鼓地埋怨部隊腳程過慢,琥珠也在另處跺腳生氣嫌棄大軍眾將士全是蝸牛變的。 葉思淵還好些,因為五日之后,他忽然接到謝緒風從郢州發來的八百里加急密報,得知騫王的人很可能對他不利,便謹慎許多,不敢輕易離隊。 琥珠就不一樣了。 厄彌生怕琥珠一個看不住便溜走了,給娘子軍的人下了軍令狀,要她們務必看管好她。 但琥珠對此自是萬般抗議,還是一天偷溜八百回。 這日厄彌把琥珠關在馬車里,搖頭道:“我知道草原女兒敢愛敢恨,從不屑藏著掖著,可是你心悅之人乃是中原簪纓世族的男子,在他對你表明心跡之前,你不能太過主動,否則要是讓人誤以為你好拿捏,可就麻煩了?!?/br> 若琥珠嫁到赫州,厄彌縱是汗王,也是鞭長莫及,無法時刻護著她。 中原要守的規矩又多,他擔心的也有太多太多。 可他這個meimei,好似全不在意,只道:“什么叫誤以為,我本就被姓葉的拿捏了?!?/br> 她撩起小辮兒,攥在手里有一搭沒一搭甩著,說道:“他喜歡我,我就高興,他不喜歡我,我就逼他喜歡,他若娶了別人,我還是喜歡他……” 她說得理所當然。 末了又甜甜一笑:“總之琥珠永永遠遠喜歡他啦,這是不會變的?!?/br> 厄彌只想笑,問道:“若他因為你的喜歡傷害你呢?” “不會的?!辩橄胍矝]想,眨了眨眼睛看向厄彌,眼底一片澄澈,“葉思淵才不是那樣的人,他的心就像草原深處的湖泊一樣干凈,比最剔透的明珠還要閃光?!?/br> 厄彌啞然一怔:“……” 而后又搖頭失笑起來,喃喃道:“你呀你,究竟何時才會長大?!?/br> 這種話厄彌從前從來也不會對她說,他從前只會說“你就該一輩子無憂無慮,像只鳥兒歡欣雀躍地活下去”。 可是自從琥珠喜歡上葉思淵,他就開始莫名其妙地擔心了。 他開始總念叨,“你何時才會長大”,“你何時才能有防人之心”……連石榴魚籽這種一粒一粒的食物,他都要勸她多吃,美其名曰“多吃些這個,好長心眼兒”。 琥珠卻不以為意,他只覺厄彌把中原人都想復雜了。 厄彌每每見她這樣,便會想起那日河畔,江柍用一片葦葉吹出的悲傷曲子。 他害怕琥珠有朝一日也變成那樣壓抑的人,只要不受傷害,那么沒有從前那么快樂也是不要緊的。 厄彌想著,既不能在琥珠這丫頭身上做文章,那就等見到葉思淵那小子再好好敲打他一番。 誰知當大軍還有七日就要行至隱州地界,眼看要與葉思淵的人會面時,琥珠卻不見了。 厄彌最初還以為琥珠定是騙過娘子軍眾人,偷溜出去與葉思淵私會了,待他七日之后,見到葉思淵時,才發現琥珠并不在列。 他問道:“琥珠那丫頭呢,你讓她出來,我不打她?!?/br> 葉思淵有點好奇,問:“你說什么呢?!?/br> “……” 幾句話下來。 厄彌和葉思淵才后知后覺,琥珠遇到危險了。 突然! “嗖 葉思淵飛奔過去,拔出深嵌在樹上的飛矢,取出上面的信。 急急打開看,撕壞了信封,取出信,看清上面赫然寫著: 十日之內,安陽城外,以葉思淵換琥珠。 是騫王的人干的! 葉思淵將那封信揉進掌心,狠狠地攥緊了拳頭,“嘭”的一聲將那拳頭揮向樹身,抖落幾片綠葉,血滲了出來。 捉拿琥珠,是楊無為的計策。 沈子杳收到宋瑯的密函之后,第一時間去見楊無為。 楊無為看過信后,略一思索,便篤定道:“謝葉二人,葉思淵雖有武藝傍身,才智上卻不如謝緒風一半高深。因此葉思淵比謝緒風好對付多了,而與其拿葉思淵,不如拿琥珠?!?/br> 他道:“拿下琥珠,能引葉思淵以身犯險,來個一箭雙雕。到時候要么二者都死,要么只能活其一,無論王爺得到誰的人頭,都是穩賺不賠。聽聞巒骨大軍已往此處趕來,左右都是對手,多得罪他們三分又有何妨?” 沈子杳最是信任楊無為。 他無半分顧慮,便按照楊無為的辦法吩咐了下去。 當厄彌和葉思淵發現琥珠遇險時,琥珠已被沈子杳豢養的血滴子帶到了安陽。 沈子梟接到葉思淵消息,第一時間聯合眾將士,對安陽城發起猛烈攻擊。 火炮火銃等先進武器,都不在話下。 時至今日,沈子杳已知自己再無稱帝可能,眼下只為求生,哪怕是斷尾求生! 楊無為見識過自奄城一戰,厄彌把百姓押到城樓上當rou盾的做法,也加以效仿,竟將安陽城內的婦孺帶到城樓上,并排站著,以致沈子梟空有二十萬大軍卻不敢輕舉妄動。 窮途末路的人只求生,而非名聲。 沈子梟并不在乎名聲,卻在乎百姓是否能生。 多么可笑,到最后還真是作惡的壓了有良知的人一頭。 十日后,葉思淵和厄彌率先帶五百名精兵強將趕到安陽城下。 沈子梟交代葉思淵一番,才點兵出營。 眾將各整軍械,隨之前往。 沈子梟坐“珠崖”馬,位列眾將最前,后跟葉思淵和厄彌二人壓住陣腳。 沈子杳早已甲胄披身,站在城樓前應敵,楊無為羽扇綸巾,立于沈子杳左側,與這殺氣鎖天的場景十分不相宜,頗像個得道成仙,清心寡欲的修行之人。 琥珠被人五花大綁帶了上來。 她口中被塞了布條,只能嗚嗚掙扎,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作者有話說: 暴虐。 第124章 思淵赴死 ◎“救命??!有沒有人救救他!”◎ 厄彌和葉思淵一見到琥珠, 不約而同勒緊韁繩,到陣前來。 厄彌先言:“沈子杳,你逼宮謀反, 殘害百姓, 天人共戮, 罪不容誅!今日又對無辜女子下手, 是何道理?你若敢傷她分毫,我必定將你挫骨揚灰!” “你傷她便是與整個巒骨作對,如今巒骨已是草原眾部族的領頭羊, 你得罪巒骨, 就是得罪整個草原!識相的還不快快放人!”葉思淵怒道。 今日之前, 沈子杳與楊無為便已細細商量過今日之事。 沈子梟并不接話。 楊無為按照約定那般,開口道:“葉小將軍明明知道該如何救琥珠公主, 怎么, 您是不愿來換她, 還是不敢來?不想堂堂‘玉霸王’,竟是個懦夫!” “你!”葉思淵將銀槍一轉,指向他,喝道, “胡言亂語!” 沈子梟上前來,將他的銀槍壓下, 道:“他此話正是為了激你, 你定要冷靜,別忘了我是如何交代你的?!?/br> 說完,他看向楊無為, 道:“楊先生, 如今朕已坐擁天下, 且迎熹早已歸國,朕身邊既沒有暗敵威脅,也沒有美色誤國,若先生愿意回到朕的身邊,您還是朕的股肱之臣?!?/br> 楊無為笑道:“陛下看得起臣,只可惜臣卻看不起臣自己?!?/br> 他拱手向天:“千里馬尋伯樂,或許比之高官顯爵,那份堅定不移的賞識才最是重要,而臣如今已經找到?!?/br> 沈子杳聽罷,看了楊無為一眼。 楊無為只看向沈子梟,話鋒一轉,冷笑道:“我數到‘一’,若葉將軍敢來,我自會讓人開城門,放公主,若葉將軍不敢來……”他鼻尖冷哼出一聲,“當日涼州城樓上公主墜樓的一幕,爾等有許多人未曾見過吧,今日我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你們日后回到家鄉,也算是經歷過驚心動魄的傳說,可以講給你們的鄉里鄉親聽吶,哈哈哈哈哈……” 說完,就向琥珠身旁的兩個死士使了個眼色,那兩人把琥珠推向城堞,琥珠趔趄兩步,差點從城樓上掉下來。 厄彌驚呼:“meimei!” 葉思淵也大喊:“琥珠!” 葉思淵心一急,勒馬便跑上前,大喝:“速速開城門,用我換她!你若食言,就是天下最不要臉的孬種!” 沈子梟暗叫不好,對他交代的話,他一急全忘記了。 想也沒想就縱馬去追。 身后一群人看得是心驚膽戰,忙喊:“陛下不可??!恐有埋伏!” 于是又有數十名將軍出陣追來。 沈子梟沖葉思淵喊道:“他現在就是在逼你,你怎么如此不禁詐?!?/br> 葉思淵降低了速度,扭頭說道:“陛下快回去!我知道姓楊的在激我,可是我不能不來?!?/br> 他“駕”了一聲,又繼續道:“若今日在城樓上的是jiejie,陛下怕是也會和我做出同樣抉擇!” 沈子梟微微一震,沒來由心里刺痛。 他只當葉思淵是個還沒長大的野孩子,誰知他早已懂得情為何物—— 愛一個人,不正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說著話已來到城門下。 沈子梟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嚴肅道:“你回去,我替你去,我總歸比你厲害,勝算也更大點?!彼麌@氣,“再說了,你若出事,我如何向你父親交代!” 葉思淵怎會同意。 他正色道:“陛下,你為jiejie涉險的時候,我從不攔你,因為那是你的女人,你要救,誰又能搶到你前頭?可今日,救琥珠的事情,我卻不能讓給你,因為琥珠是我喜歡的人?!?/br> 沈子梟怔怔地望著他。 他又道:“說到底,我還未對琥珠表露過心意,若是我與她都能安然無恙,我定要向她告白。若是我沒能回來,還望陛下,不要告訴她,我這樣喜歡著她?!?/br> “不不,我又改主意了?!彼芸旄目?,瞪著眼睛,像是說錯了什么不得了的話,又道,“若我死了,陛下仍要告訴她,我喜歡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