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散聞春寒 第42節
又或者,剛才不過是幻聽。 她有些幽怨地望回去,殊不知眼前的人微微一滯,抵在她背部的手,移至了正面。 幾乎是在那一瞬間,彼此的呼吸都亂了。 他的手掌比她大那么多,每次牽著她的手時,總能完全將她包裹住,寬厚、溫暖,棱角分明的指骨無論在什么時候都是賞心悅目的好看。 隨意搭在方向盤上方時,又是那樣的高不可攀,讓人覺得就連牽著他的手都是褻瀆。 而此刻,這雙大掌正落在…… “聞堰寒——”她喚他的名字,甫一出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竟然前所未有的軟,更像是婉轉的囈語,溫幾栩浮出一抹赧意,想推開他,雙手又被綁住,只能扭著身子逃離。 頭頂傳來一聲近乎失控的悶哼,聞堰寒眉心緊緊蹙成一團,似是在極力隱忍什么,語氣卻分外似警告:“別亂動?!?/br> 溫幾栩也察覺到不對勁,從未被人觸碰的地方像是著了火,火勢蔓延,燒灼著大腦,竟促使她在那樣的情況下仍想著逃離,與其說是掙脫,倒更像是勾引。 她不屑于用身體去取悅任何人,卻在剛才,無意識地做了最引人遐思的動作,聞堰寒會怎么看她? 覺得她輕浮嗎? 和他相處的日子,好像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控。 可是她們又是什么關系呢? 她已經追了他這么久,鋪墊的時間早已勝過了以往遇到的任何一個人,在她問出了那個答案后,仍舊沒有得到他的回答。 慌亂、忐忑的情緒如潮水一般浮出來,溫幾栩的眼淚決了堤,蓄著瑩潤淚珠的眼眶發紅,“聞堰寒,我想回家?!?/br> 聞堰寒抵著后槽牙緩了好一會,才抽回神思,對上她受驚的濕漉雙眸,心頓時軟得一塌糊涂,與其說是在懲罰她的不專心,倒不如說是在折磨自己。 他忍得快要發瘋。 聞堰寒沉得發黑的眸子看了她半晌,而后大發慈悲地解開了禁錮著她雙手的領帶。 得到解救的雙手伸到脊背,這次卻精準地扣住胸衣,溫幾栩作勢就要起身,卻被他按住肩胛骨,沙啞的嗓音隱忍克制,說:“再陪我一會?!?/br> “太子身份尊崇,有的是人愿意作伴相陪,哪里會缺我一個?!皽貛阻蛞е麓?,說不清帶了幾分怨還是委屈。 聞堰寒挑眉冷笑:“故意說這些話來氣我,該不會是急著脫身,好去哄別的男人?” 溫幾栩賭氣似地不愿同他說話,將大衣口袋里的那枚男士腕表翻出來,當著他的面胡亂地拆開,一點想象中的溫馨氛圍都沒有,語氣僵硬:“給你的?!?/br> 聞堰寒淡淡掃了一眼那塊表,眸色微沉,并未接過,問她:“沒有別的話要說嗎?” 溫幾栩偏過頭,倔犟地抹了把眼淚。 “不該祝我生日快樂?” “剛才在電話里說過了,我現在不想重復?!睖貛阻蛭宋亲?,咬牙說:“討厭你?!?/br> 誰知他竟說:“光是討厭可不夠?!?/br> 溫幾栩:“難道你還想我恨你?” 他這人的心思實在是太深沉難猜,哪有人聽到別人說討厭自己是這種反應的。 “恨也是極致情緒的一種,如果能激起冷情的人內心的浪迭,也未嘗不可?!?/br> 聞堰寒摸過表帶,引著她的手往自己腕邊靠,沉聲:“給我戴上?!?/br> “才不要!”溫幾栩拒絕,眼尾泛著紅,“你自己戴?!?/br> “你欠我一個當面說的生日祝福就算了,連送禮也這么沒有誠意?!?/br> 溫幾栩不樂意了,刺他:“當然比不上太子的珍藏奢昂,我也只買得起這些便宜貨,你要是不喜歡就還給我?!?/br> “栩栩,你知道我說的不是它本身的價值?!?/br> 溫幾栩:“我認真挑了好久,你憑什么……“ “這款的寓意是珍視和敬重,是dm品牌根據父親節定制的特輯,用以送給長輩、恩師表達感謝,你如果真心做過功課,又怎會送這款?“ 溫幾栩蜷了蜷手指,掌心攥出了些許汗意,她想著自己也不太懂,就沒細看。 聞堰寒深冷目光凝向她,帶著審視,“向你推薦這款的人,又是否存心挑釁羞辱我——“ 他微頓,“在你心中,你毫不猶豫信任的人,和我相比,究竟誰更重要呢?溫幾栩,你能給出答案嗎?” 每一句詰問,都讓溫幾栩的心揪地越來越緊,她從未想過的細節被眼前的男人悉數挖了出來,她卻發現,自己一句也答不上來。 江鶴軒怎么會是故意的?他怎么會背刺她? 溫幾栩腦子越來越亂,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機械地抬起手臂,在聞堰寒深邃如墨的注視下,將手表戴上了他的手腕,冰涼的金屬表帶折射出微炫的光澤。 聞堰寒全程一言不發,好似有刀刃一道道劃過皮膚,雖不致命,鉆心的疼卻密密麻麻地席來,將他心頭壓地越來越重。 “故意的?” 溫幾栩弱聲,微滯一瞬,“不是你讓我幫你戴的嗎……” “告訴你了,還給我戴?”聞堰寒壓住滔天翻涌的情緒,被她氣得快要失去理智,卻仍舊維持著面上的平穩。 溫幾栩像是被他嚇到了,遲頓地說:“可是畢竟是我送給你的第一個禮物,生日禮物只有在當天送出去才有意義,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能比擬?!?/br> 聞堰寒被她氣笑了。 “所以要我忍著情敵的示威,哪怕你明知道我會因此難過,是么?” “不是情敵……”溫幾栩在這件事上無比篤定,“可能是搞錯了款式,你要是實在介意的話,我圣誕節再送你別的?!?/br> 聞堰寒微顫的手揉著眉心,薄唇緊抿,似是被她氣得不清,溫幾栩此刻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目視著他下了床,靠在窗前,點了一支煙,一團橘火跳躍在冷戾的眸子里,更添幾分清寂淡漠,一如初見那般。 只是,那雙眸子里早已不似從前空無一物。 溫幾栩看到了他極力壓抑的盛怒和暴戾。 她沉默地整理著自己的著裝,用冰涼的手背貼guntang的臉頰,待熱度降下了些,才行至門邊,對他說:“我先走了?!?/br> 靠在窗臺旁的人影未動,像一尊雕塑,又清又冷。 溫幾栩走到客廳門外時,刻意停頓了半晌,卻沒有等來熟悉的腳步聲。 心里一瞬空落落的。 她不習慣。 想回頭問他,為什么不送她?這么晚了,就算是再普通不過的朋友,也會出于紳士風度,護送女士走過一段夜路。 自溫幾栩的步伐邁出主臥的那刻起,聞堰寒的視線就緊緊鎖住她,無人知道這具軀體之下,是連煙都壓不住的洶涌情緒。 見她停駐,聞堰寒晦澀的眸中升起短暫的亮光,如果溫幾栩回頭,一定會看到一雙帶著痛意的眼睛。 可是她沒有回頭。 - 人在倉皇之際,往往會喪失基本的判斷能力,等溫幾栩摸著冰冷的扶桿向下走時,才發現鬼使神差地走了消防樓梯。 現在倒回去走電梯,一定會路過他的門前,溫幾栩一咬牙,將錯就錯。 推開防火門的一瞬間,她被一道人影堵住,推著她回到了樓梯通道,聲控燈暗下來,而后是裹挾著清冽氣息、讓她曾魂牽夢縈的一張熟悉面容。 “遲硯……” “我以為今晚等不到你了?!边t硯的嗓音嘶啞地可怕,布滿血絲的眼眶像是才崩潰地哭過。 溫幾栩吞咽一聲。她想象不出來,遲硯這樣的人竟然也會哭,那年他被人誣陷指責學術造假,前半生的所有心血即將化作他人嫁衣時,他都未曾落下一滴淚。 “為什么?”他的情緒是一張早已拉滿到極致,似乎下一秒就會崩掉的弦,“我們明明才分開那么短的時間,你就喜歡上了別人,溫幾栩,你到底有沒有心?” “遲硯,你先冷靜點?!彼麑⑺衷趬?,溫幾栩試圖推開他,維持最后的體面。 “要是當初你纏著我的時候,我能守住自己的心,不那么快答應你,你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了?!” 掐著她手腕的手隨著遲硯的失聲,指甲嵌入rou里,疼地溫幾栩倒抽了一口冷氣,溫幾栩知道,這個時候解釋再多都沒有用,她叫不醒一個已經陷入癲狂牢籠的人,只能一遍遍地說著對不起,安撫著她的情緒。 兩人糾纏著,都未曾注意到,黑暗中,一道森寒凌冽的視線落向他們。 男人峻拔清闊的身形隱在暗色中,深晦的嗓音在樓梯轉角處發出回響,宛若審判世人的修羅。 “栩栩,過來?!?/br> 在聽到聞堰寒冷沉地駭人的嗓音時,溫幾栩的心也跟著狠狠一墜,錯愕地看向他。 在兩人之間,她毫不猶豫地選擇往聞堰寒的方向跑,卻被遲硯圈在臂彎,濕紅的眼刺痛她,“不準過去??!” “遲硯……”別惹聞堰寒,你得罪不起。溫幾栩示意遲硯放手,他卻不顧一切地扣住她,“你只是單方面刪了我的微信,只要我沒有同意分手,我們就還在冷戰期?!?/br> 遲硯轉過頭,迎上聞堰寒的目光。 這個曾資助過他母校進行數項研究的京圈太子爺,所有人都畏懼的存在,也如他一般入了凡塵,真是可笑。 聞堰寒高站在數階樓梯之上,氣壓低得駭人,看向遲硯的神情帶著睥睨,宛若在俯視不堪一擊的螻蟻。 高高在上又如何? 螻蟻也有想要守護的東西,有著凌虐一切階級地位的勇氣。 遙隔著數階樓梯,遲硯鋒芒畢露地指向聞堰寒,唇畔掛著冷肆而偏執的笑:“他不過算是小三而已?!?/br> 作者有話說: 太子:還沒上位秒變男小三 哈哈哈想不到吧,是互捉戲碼!太子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第34章 黎明 ◎“你敢摘下來?”(雙更)◎ 溫幾栩幾乎是在遲硯說出這句話的瞬間, 石化在原地。 遲硯竟然指著聞堰寒說他是小三?他一向謹慎理智,怎么敢對最大的資本說這種話的?更何況,聞堰寒跟她連關系都沒有確定。 巨大信息量占滿了溫幾栩的腦內存,她感覺自己的cpu都快燒了。 哪知她的愣神不語落在聞堰寒眼里, 竟成了對遲硯不動聲色地維護。 沉穩的步伐一步步邁下臺階, 無邊的黑暗里, 彌漫著沒有硝煙的對視,戰爭仿若一觸即發, 而聞堰寒眼底刺骨的森寒,仿佛帶著足以顛覆一切的壓倒性力量,現場頓時陷入了詭異的寧靜。 唯有一聲、一聲的腳步, 震顫著溫幾栩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