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林執松點了點頭,眼里都是感激:“他們因為另一個幼童案聯系到了一起,就懷疑上了曾經有過交集的秦之水,但一直沒有找到證據。這個畜生太小心了,把小初關在鄉下的別墅里。那天是難得把小初從地下室帶到露臺畫畫,小初不愿意,直接跳了下去,那天你爸媽正好又拿著這個案子去例行走訪,碰上了,這才……如果不是他們執著著一次又一次過去,可能現在…” 詹晚秋哽咽道:“小初掉到水里,腦袋撞到了石頭,也可能刺激過大,帶回來的時候就失憶了,我們覺得也挺好的,那些事情不要想起來最好,就一直沒有治療。所以我才說,具體的那四年,連我們都不知道到底怎么過的。這些事,我們一直憋著,不敢跟任何人講,現在也只能跟你說。如果小初忘記了,那就讓他永遠也不要想起來了?!?/br> “原來是這樣?!?/br> 謝琰垂著眼,回憶起昨夜他做噩夢時的樣子,從斷斷續續的夢話里,也能窺探到痛苦的萬分之一,萬分的心疼。 他腦子里閃過記憶深處的一個片段,緩慢回憶著開口,“我感覺…我可能小時候見過他…在警察局…有個渾身滴著水的小孩子哭的很可憐,我送了他一個娃娃…” 原本已經是記憶里被忽略的一角,但方才種種信息疊在一起,莫名又記了起來。 “是你送的嗎?”詹晚秋震驚抬頭。 “就是一個這么大的形狀?!?/br> 謝琰張開手比劃著,“眼睛一個大一個小,拿兩個顏色不一樣的布縫的,有點丑。因為那會兒我也才幾歲,不太會手工,其實是做來哄我meimei的,但她不喜歡,我又看那個小男孩哭得實在可憐,就拿來送他了?!?/br> 兜兜轉轉,詹晚秋方才強忍的眼淚終于砸了下來,“原來是你送的,真的謝謝你,小初回來后,整個人狀態特別糟糕,一直哭,只有抱著那個娃娃才能安靜下來,后來就成了他睡覺的陪伴。一直到今年吧,那個娃娃的確是已經壞得沒法再用了,他才戒掉了這個習慣?!?/br> 謝琰此刻才終于明白,為什么林初霽睡覺的時候老是喜歡抱著他。 是因為娃娃和自己身上相同的味道吧,或者潛意識里,比理智更先的認出了童年相遇的自己。 他低下頭,雙肘抵在膝蓋上,長長嘆了口氣。 “后來過了幾年,得知你父母因公殉職,其實我們當時也趕去了葬禮,還借著捐款的名義給了筆錢,但你沒要?!?/br> 林執松摘了眼鏡,想到過去,神色看上去有些空洞,“正如當初我們給了支票想感謝你的父母,他們也沒要一樣,你們一家都有風骨。再后來,我們的工作也很忙,就慢慢試著把過去忘了?!?/br> “你知道之前小初去旅游,跟我說他結交到一個朋友叫謝琰的時候,我有多震驚嗎?你長大了,一開始看到合照還沒認出來,以為碰巧是同名同姓,特別警惕,問了很多問題。直到那次視頻,你說父母是警察,又有個meimei,我才確定,你就是他們的孩子?!?/br> 詹晚秋抬手擦掉眼淚,笑了笑:“就冥冥之中覺得,我們小初以前過得太苦了,但也特別幸運,碰到你們一家,大概是老天對他還有殘存的善意吧?!?/br> 謝琰接受到的信息量太大,平時能言到了此刻,也不知道該表達什么。 但他再一次感受到,他的父母,是真正的在熱愛這個職業。他曾因為那場爆炸而怨念極深,到抗拒,到夜夜自責到自虐。 此刻,碰到曾經的受害者家屬,才徹底的明白了他們執著的意義。 如果當時那場爆炸也有無數的受害者學生家長,大概會和此刻面前的這對父母一樣,痛苦得夜不能寐吧。 以己之力,能夠竭盡全力讓更少的人受到傷害,所以才會選擇犧牲自己。 大概也是萬般無奈,才在最后關頭放棄了自己的小家。 謝琰滾了滾喉嚨,艱難組織語言,抬起頭的時候,終于很淡的露出一點笑:“我也謝謝你們跟我說這么多。其實之前,很長一段時間,我是很埋怨他們過于無私的,現在釋懷了,真的釋懷了?!?/br> 詹晚秋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眼淚擦了又擦:“好孩子?!?/br> “說這么多,就是之后還要麻煩你,最近多跟小初呆在一起,畢竟那個人…還不知道會做什么…” 林執松聽著樓上浴室花灑停下的聲音,又說,“還有,不要跟小初說太多的細節,他太可憐了,我不想讓他再遭受一次折磨?!?/br> 謝琰點了點頭,努力整理好情緒:“我明白,我上去找他,呆太久了他肯定該問了?!?/br> 詹晚秋也慌亂擦干臉上的眼淚,努力裝得平靜:“好,我讓阿姨給你收拾房間,就在他隔壁,你累了就過去休息,這兩天放假就住我們家吧,等返校上課,就真的要麻煩你了?!?/br> 謝琰帶著亂糟糟的心情,敲開了林初霽的房門。 他剛洗完澡出來,臉上還帶著潮濕的水汽,頭發也濕漉漉的,有碎發貼在額前,像是淋濕的小狗。 謝琰無端的想到了小時候見面的場景,心里一軟。 那么可憐的小孩,如果當時再跟他多說上兩句話,可能真的能變成小時候就認識的好朋友了。 而此刻,遲來的重逢,萬語千言壓在心底。 想用更多的愛來疼他,想讓他快樂,不要再陷入往日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