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當天道之子許多年 第1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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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面見靈蛇尊者?!蹦莻€聲音這樣說。 商長殷發現這居然是九色鹿的聲音。 在他的眼前也開始逐漸的浮現出了虛影,商長殷能夠“看見”九色鹿正站在靈臺的入口處,面前是將它攔下的是負責守衛靈臺的城衛軍。 誠如商長殷之前所推測的那樣,九色鹿并沒有被列入通緝的行列之中。而這些人知曉九色鹿是從青龍城來的仙使,自然更不敢對它有什么不敬的。 只是九色鹿所提出來的要求,也并非他們點點頭就能夠決定。因此這些人的面上就流露出了非常為難的神色,交頭接耳了好一會兒,最后終于得出了結論。 “靈蛇尊者愿意見您?!睘槭字苏f,“仙使大人,請從這邊走?!?/br> 在一陣窸窣的響動之后,他們對九色鹿放行,讓開了通道。商長殷所能夠看到的視角便也跟隨著九色鹿的行動而同樣產生了變化——他猜測這或許是因為整座靈臺本質上都是由仙人的遺骨所形成的,而這些遺骨又不知為何對他青眼有加的緣故。 只要商長殷把手放在上面的時候,就能夠和這些遺骨共享感知,見它們所見,聽它們所聽。 九色鹿并不知道它要找的人其實就在離自己非常近的地方。此番前來同靈蛇對峙,九色鹿已然是鼓足了勇氣,并且心頭也做好了覺悟。 余口惜口蠹口珈○ 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攔,九色鹿以一種自己都會為之感到吃驚的順暢程度來到了靈蛇的面前。 只是這一次看著那玄玉一樣的黑蛇,九色鹿的心頭卻只有nongnong的戒備和堤防。 “靈蛇尊者?!彼砸环N極為哀傷的目光望著靈蛇,“請您告訴我,與我同來的那位仙人,以及他身邊帶著的兩個隨行的仙侍,都去了哪里?” 靈蛇從高高的靈臺山垂下身子來,半懸空的吊掛在九色鹿的面前,吐了吐蛇信,充滿了絲毫不打算加以掩飾的、打量的意味。 “你當真是好大的膽子,青龍便是這樣教導你禮儀與尊卑的?”靈蛇冷聲發問,那又尖又細的聲音現在聽上去居然是有著一種十二分的滲人,即便不是刻意,都已經帶上了某種無形的壓迫感。 九色鹿自然同樣感受到了那種被可以的加諸到自己身上的壓力。它告誡著自己絕不能后退哪怕是一步,努力的昂起頭來,試圖直視靈蛇。 “若是我的禮儀有缺,之后我自然會回去同青龍大人領罰;但是您如今的所作所為早已偏離正常的軌道也是試試。靈蛇大人,還請您給我一個能夠說得過去的理由?!?/br> 靈蛇“嘶嘶”的吐著信子,看起來很是為了九色鹿的話而感到可笑。 “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祂的聲音里面充滿了某種無從去探聽和窺測的詭譎,“不過是小小的一方仙使,也膽敢如此放肆?!” 伴隨著祂的震怒之聲,有無比可怕的氣勢撲面而來,將九色鹿徹徹底底的壓制,根本無從去躲避。而伴隨著靈蛇的情緒激蕩,九色鹿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的看著從靈蛇的身上居然有無數的漆黑的氣流沖天而起,都不許亞搜如何去感知,便已經能夠察覺到從其中所表征出來的可怕的不詳。 這一下,九色鹿哪里還有不明白的事情? 它當即又驚又怒,看著面前的靈蛇的時候,對方在它的心目當中已經不再是值得被崇敬的尊者,而是自甘墮落的、已經完全站在了對立面的敵人。九色的靈光從它的身上亮了起來,因為使用者極端的情緒而越發的亮眼。 “你已墮魔!” 堂堂玄武的二相之一,居然已然是魔身!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九色鹿再想起無故失蹤的商長殷等人、想起來對方留在房中的那一封不告而別的信、還有一路行來大街小巷上都能夠看到的、對于三個人的通緝令,哪里還有不明白的事情? 然而,縱然被這樣一口道破了身份,靈蛇看起來也并沒有哪怕是半分的慌張的情緒。正好相反,祂看起來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目光掃過九色鹿的時候,像是在看什么愚鈍而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妄圖向著偉大的天發起挑戰的螻蟻。 “你知道了——那又如何?”靈蛇長長的軀體在靈臺上盤繞游走,“沙沙”聲不絕于耳,帶來某種無形的壓迫感。 祂的聲音猛的低沉了下去,不怒自威,像是瞬間將一切都擊沉的毀滅性的打擊,甚至根本生不出什么反抗的心思來。 “把它待下去,關在靈臺最下面?!膘`蛇冷聲吩咐。 這靈臺之下曾經填進去千余名仙人的遺骨,固然是成為了對靈蛇的無法擺脫的桎梏,但又何嘗不是一種對于所有的仙人都極為有效的堅牢。 九色鹿甚至都沒有怎么來得及反抗,便已經被層層的魔氣所化作的鐐銬鎖縛。從靈臺的不知道什么地方突然繞出來了很多的城衛軍,雖然是人類,但是對于眼前的這一切都表現出了視若無睹的樣子,拽著那些鎖鏈便拖著九色鹿朝著靈臺下方的囚室而去。 商長殷在心底給九色鹿配音:九色鹿,撲街。 再繼續看下去也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商長殷把手收了回來,卻突然意識到事情好像有億點不對。 他左右看了看,意識到自己現在在的這地方,似乎怎么看怎么像是九色鹿即將被關押的監牢。 與對方直接撞上并非明智之舉,就算要搭救九色鹿,也絕不應該是現在。商長殷緊急的在這周圍搜索能夠暫且隱蔽身形的地方,卻冷不丁的和一個東西看對了眼。 當然,說是看對了眼,實際上不如說是因為那東西作為“眼睛”的部分過于的龐大了,像是兩顆銅鈴。 若是尋常人,自然會為此而感到恐懼并且主動避讓;但商長殷卻范祈禱而,主動的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等離的近了就能發現,那是一個被砌入了石壁當中、只有頭露在外面的龐然大物。如果要再精準一些描述的話,那么便當是—— “我卻是不知?!鄙涕L殷緩緩開口,“玄武神龜,又是緣何被囚于此處?” 第119章 長生道(四十三) 玄武分二相,一為神龜,一為靈蛇。 只是打從進入這玄武城當中之后,所能夠見到的、發號施令的、統管整座玄武城的都是靈蛇,神龜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樣,完全不見其任何的蹤影或者是消息。 誰又能夠想到,神龜居然就在距離靈蛇如此近在咫尺的地方——在這千丈靈臺之下呢? 商長殷的聲音顯然驚動了神龜。那一雙巨大的眼睛眨了眨,給人的觀感就像是一塊兒原本硬邦邦的石頭突然變的靈動了起來。雖然尚且還稱不上柔軟,但是也已經擁有了生命的氣息。 祂被牢牢的禁錮在這石壁當中,甚至看上去已經完全的成為了墻體的一部分,連動都不好怎么動,全身上下唯一能夠自由挪動的說不定只有那一堆磨盤一樣的眼睛。 那雙眼睛將商長殷鎖定,隨后,盡管對方并沒有開口,但還是有聲音被逼成線,傳入了商長殷的耳朵中。 【汝為何人?為何出現在此?】 商長殷于是便去看那神龜,唇角掛著一抹難以被解析的、似乎毫無意義但是又似乎飽含深意的笑。 “我是自青龍城前來此處拜訪的仙人?!彼f,“只是……這玄武城當中的現況,可實在是嚇到我了?!?/br> 當神龜聽到他這樣說之后,從那一雙巨大的眼睛里面頓時流淌出了無比難過的情緒。有大滴大滴的淚水開始在祂的眼睛當中凝聚,并很快的就滿溢了出來,不一會兒就在地面上積蓄出了一個不小的水洼。 【此為吾之過?!可颀斦f。 【一切……皆為吾之過?!?/br> *** 云天仙城,并非是地面上的犯人們所臆想的天上仙境。 實際上,如果不是因為諸天萬界崩毀、云天仙城不得不放棄了很大一部分,只保留了十二樓五城的主主要中心區域對接南國位面的話,那么就能夠在這個五大之一的超等位面當中,見到卷帙浩繁一般的史書,還有那記載了不知道多少個萬年的浩瀚煙史。 在最早的時候,這里是上古莽荒,異獸叢生,宗門林立,妖物橫行。人類與天爭、與地斗、與所有生存在這一片天地之間的生物去爭奪活下去所必須需的資源和土地。 這是一場漫長的、為了生存而不得不進行的、浸滿了血淚的爭斗。直到有一天,人類的第一仙宗當中有驚才絕艷者橫空出世,以絕對的姿態碾壓了當世所有的天才——人類也好,異獸也罷,凡可入道途者,皆聞其名。 這個混亂不堪的世界第一次由人類制定了必須被遵守的規則,成為了整個世界的共主,此世獨一無二的仙尊。 而人類也誠然是一種再神奇不過的、擁有無限潛力的生物,當擁有了這樣一段在仙尊的庇佑下能夠休養生息的時間之后,仿佛是被天道所特別的偏心和鐘愛一樣,不過是短短千年的時間里,人類當中便接二連三的開始出現大能。 千年之后,仙尊自此世離去,第一仙宗和共主之位都由其師弟所接任。而那位師弟便是如今的白玉京之主,以一己之力在莽荒陷落之后重塑天上仙城的仙尊。 只是,在云天仙城之下,畢竟是陷落的莽荒;在云天仙城之內,是白玉京之主一心想要建立的桃源仙境。四象神獸領命,以己身容納鎮守惡念,自然也不可避免的會被惡念反過來侵蝕。 就算是四象神獸,也并非鐵打石鑄;更何況,便是金玉也會伴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產生磨損,更遑論是真正有血有rou的生靈。 神龜性通靈,靈蛇五行屬陰。因此在二者當中,靈蛇能夠容納更多的惡念,便也就會主動的幫著神龜多分擔一些。 祂們本是一體,這不過是一種最簡單不過的互幫互助,起初根本沒有人在意。 然而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在最初做決定的時候并沒有被考慮和納入防范的許多問題也開始逐漸的顯露了出來。靈蛇承受了太多的惡念在身,終于自己也不可避免的在其中沉溺——這簡直像是每一位四象神獸必經的宿命。 在靈蛇墮魔的那一日,大海咆哮,海底有火山噴發,板塊撞擊引發了劇烈的海底地震,像是連大海都將要跟著被一并顛覆。 神龜滿懷愧疚的想,在這件事情當中,祂必須負有責任。如果祂能夠更早一些注意到靈蛇的不對之處——或者是將一些原本應該自己承擔的惡念不分出去的話,那么或許也不會牽連靈蛇落到這樣的地步。 好在有神龜的存在,就像是還有一根牽著風箏的線,還有著一點像是蜘蛛絲那樣脆弱而又微博的希望。 于是便有了之后的神龜為基,仙人祭己身為臺,就是為了這點希望。 神龜在靈臺之下昂首看著靈蛇,看著那理應是自己最熟悉、但是如今卻又變成最陌生的模樣的半身。祂的眼中淌出淚水,因為常年不斷的緣故,甚至在靈臺之下形成了一個不淺的水潭。 靈蛇的情況一天更比一天要來的糟糕了。祂的身上甚至已經再看不出往日作為玄武尊者的半分的仁慈來。 作為比誰都要更為了解靈蛇的神龜,終于在對方第一次縱容了魔物傷害人類并且以之為食的時候,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祂的半身,已經徹底的回不來了。而祂因為被嵌在石壁當中的緣故,卻居然是沒有任何的辦法能夠將這一切挽回。 無論是祂也好,還是為了鑄成這靈臺而獻祭了的仙人們也好,都顯得仿佛像是一個笑話。 【小友既為仙人?!可颀旉H眼,【那么,吾有一事相求?!?/br> 【吾與靈蛇本為一體,若是吾死去,靈蛇也絕無法獨活。玄武城中萬魔,盡由靈蛇而生;靈蛇消亡,則萬魔皆殆?!?/br> 這只已經不知道活過了多少歲月的神龜發出了極為悠長的嘆息。 【今日得見小友,也當引為一件幸事。還請小友斬下吾之頭顱,無論是吾還是靈蛇,都當為自己的罪孽、以及玄武城當中的眾生賠罪!】 這可當真是一個稀奇的請求。 商長殷伸出手,點在了神龜的額頭上。 “你想要我來動這個手?!?/br> 神龜垂下頭去:【那日汝同靈蛇之間的對話,吾雖非有意,但仍是聽了七七八八。吾雖無水靈珠可以給你,但在斬殺吾之后,可取吾之龜甲凝練,所得之物一樣有可抵火墻、前去朱雀城之效?!?/br> 【便當是……吾給汝的謝禮和補償吧?!?/br> 商長殷屈起手指,敲了敲神龜的龜殼。對方顯然已經心存死意,因為未嘗沒有其他的方法能夠只斬除靈蛇而不傷神龜,但是神龜只想用自己的死亡來贖罪。 況且,海中常有一鯨落而萬物生的傳聞,換到神龜身上只會更聲勢浩大。若是在隕落的時候身懷惡念,或許將能夠讓整片大海都被爆發出來的力量焚干;可如果在隕落的時候心懷善意,那么最后的遺澤也同樣可以創造奇跡。 比如……因為玄武身死的時候所散發出來的力量而一度逼近上古的洪荒時期。 而若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或許原本道統斷絕的玄武城當中,很快便又能夠重新有仙人感道而生。 這是來自神龜的隱秘的愧疚。因為祂的一己私情,所以玄武城才會淪落為如今的地步;所以,只要可以的話,無論需要祂做什么都好,只要能夠彌補哪怕是自己的萬分之一的罪孽,神龜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去做。 祂生于此,長于此。大海孕育了水之玄武,那么現在便將這份力量返還,重新分發給他人,多少也是現在的神龜為數不多所能夠做到的事情了。 商長殷垂下眼眸來,注視著自己面前這一只龐大的、古老的神獸,難以被看清楚他面上的表情。 “這便是你的決定么?”就在神龜都以為他不會同意自己的這個提議的時候,忽而聽見自己面前的少年仙人輕飄飄的這樣詢問。 很奇怪,當他這樣詢問的時候,神龜忽而感受到了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審判感與壓迫感。 祂的存在原本應該是這云天仙城當中除了白玉京之主外最強大和尊貴的存在之一,可是此刻面對這個少年的時候,卻居然不知為何的生出某種膽怯來,仿佛在面對著某位更高貴的尊者。而祂則是犯下了無可挽回的大錯的、正在等待審判的罪人。 而就在神龜的心頭忐忑不安的等待那個判決的來臨的時候,有一只手輕飄飄的放在了祂的頭上,帶著神龜已經久違了的、鮮活的生命的溫度。 “好啊?!蹦莻€少年說。 “我允許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