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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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葉同志,你進來驗驗貨,都是今年剛收的。你一下訂單,我們全村就開始準備,你看,這藥粉都是新鮮的干粉,這些天天氣好,太陽把藥材里的水分都曬出去了,成色是幾批藥材里最好的?!?/br> 購貨員和陸云柯也算是熟人了,看了兩眼就嘖嘖道:“這加工機器是外國貨吧,磨得粉真細,都像面粉似的?!?/br> 陸云柯也笑:“德國貨,好用。以后要是有國產的機子,你跟我說一聲,我們得采購兩臺。拖了你的福,我們生產的藥粉有了些名氣,h省也來參觀,訂購了明年的一批藥粉,也不少,200噸呢。機器不夠的話,還真生產不過來啊?!?/br> “生產的多,賺的也多,瞧瞧,這才多久,你們三水村都修上柏油路了,這路比縣里的馬路還平整,車子走上不打顫,舒服!” 兩人一邊說著,陸云柯將人帶到辦公室。 核對了訂單,和簽字的訂單一起遞回給葉采購員的,還有一個厚實的紅包。 這也算是采購員和供貨商的老規矩了。 采購員采購的物品質量好,供銷社有獎勵不說,被介紹了新的客戶,供貨商也會給個大紅包意思一下。 各省的供銷社采購員有業務往來,大部分互相認識,前不久也虧了這位葉姓采購員給熟人介紹,h省的采購員才會來三水村和陸云柯談合作。 只是兩個省供銷社的大單,就足夠三水村鳥槍換炮,將藥材加工廠所有設備升級一檔。 采購員摸了摸紅包,估計一下,少說也有幾百。 他臉上的笑遮也遮不住,又夸贊了幾句陸云柯領導有方,看著一麻袋一麻袋的藥粉裝車,過了磅秤確定重量不差后,他摸出一張提前寫好的支票遞給陸云柯。 “路村長,這是這次的貨款,你可要收好。老規矩,拿到貨現付50%,等貨賣出一半,再付50%,誰也不吃虧,您說是不是?!?/br> 那可是300噸的藥粉,和別處的供貨一個價,一公斤5塊,300噸,足足150萬,只是付50%,也整整75萬。 這張支票采購員拿到手里都覺得燙手,卻見這位年輕英俊的路村長接了支票,好像收的是幾塊錢似的,連眼神都沒變一下。 “忙完一起吃個飯吧,村里有食堂,大師傅燒的一手好家常菜?!?/br> 采購員賠著笑臉道:“不了不了,從這里到省里開車也得兩天,還得盡快趕回去交差。那么多貨物,路上出什么差池,我也負擔不起啊。下次吧,下次我請您?!?/br> 眼前這位路同志可不光是一個村長,還是省里上了報紙的致富帶頭人。 短短兩年他就帶著全省最窮的村子一躍成為收入最高的富人村,這人雖然年輕,但通身氣勢與生俱來,采購員和他一個桌子吃飯,怕是會不利于消化。 陸云柯也沒強求,和對方閑話兩句,親自把人送到了路上。 等收購員的車隊離開,村里人立刻圍了上來。 “村長,錢到手了?” “肯定到手了,又不用他們出錢,姓葉的也只是跑腿的?!?/br> “跑一次腿拿一次大紅包,我倒是也想當個跑腿的……” 一群人吵吵嚷嚷,但面上都帶著笑,期待地看著陸云柯。 兩年前他們大多吃不飽穿不暖,雖然餓不死,但過得也不是什么逍遙日子。 自從他們的路村長找對了門路,和各個種子供銷社談成合作,低價收購了草藥苗,帶領全村種植起神仙草后,他們村里的日子就過得越來越紅火。 神仙草,這是三水村種植的各類草藥的統一名稱,因為這些草藥長得和尋常草藥差不多,但是生長周期更快,藥效更奇特,于是就有了另外的別名。 三水村現在也有了另一個遠近聞名的別名:“神仙草村”。 村長托門路買來的神仙草草苗天生抗病蟲害,長得也快,平均畝產3000斤,加工成干粉也足足有500斤,外頭收購的藥粉一斤5塊,他們一畝地就能賺200多塊錢! 當然,神仙草草苗是從村長那里進的,一株要一分錢,一畝地需要10000個苗子,他們買種子的錢需要從總收入里扣除。 “別急,支票還沒兌呢,財務,去計算每家每戶該發多少錢,來幾個人,和我騎車去銀行兌支票?!?/br> 村民登時歡呼起來。 省供銷社采購都是大手筆,一次付款都是幾十萬,村長把支票兌了后,發到村里人手上,每家都有兩千多。 就算扣除村長的苗子錢,也還是不少,足夠他們再置辦些家電了。 聽說現在大城市里興起了黑白電視機,不曉得攢上幾個月,他們能不能都買臺電視機。 陸云柯吩咐陳紹他們幾個在村里計算賬務,自己叫上章小偉和郴易風幾個青壯年,騎車去了城里。 在陸云柯兌換好支票,將一沓沓紙鈔裝在化肥袋子中時,郴易風也取到了這個月的家書。 他才郵局將信拆開,只看了幾眼,就呼吸局促,面色也有些著急。 他匆匆向柜臺詢問了些什么,到銀行給陸云柯說了句自己有事要辦,讓他們不用等著,就騎自行車去了車站。 郴易風的面色很難看,章小偉他們扛著化肥袋從銀行走出來,納悶道:“易風哥這是怎么了?” 陸云柯想到郴易風難看的臉色,當即明了:“s市那邊出了什么事情?!?/br> 要是他沒猜錯,郴易風父親的遺傳病應當是發作了,郴易風也提前得到了消息。 郴易風重生前回到s市時已經是幾年后,那時郴父病重,父子兩人的誤會剛解除,郴父就撒手人寰。 那是郴易風兩世的痛,重生后兩年他每個月進城都要寫一封家書叮囑父親注意身體,大約是叮囑的及時,郴父發現的早,做了檢查后,就發現了身體已經出現了病變。 此時郴父病變到什么程度還不清楚,但發病時間比前一世提前了好幾年,郴易風哪能不著急。 眼看著再熬兩個月他就能回城參加高考去了,冷不防得到這種噩耗,郴易風哪能接受。 陸云柯叮囑章小偉道:“小偉,你們先回去,路上注意些,到村里就按照陳紹他們結算出的單子把賣藥錢發下去,每個人都簽字蓋章,我先去附近問問?!?/br> 說完,他直奔火車站,找到了在站點看著鐵路盡頭滿臉無助的郴易風。 陸云柯走上前,握住了郴易風冰涼的手指。 “你要去哪里?” 郴易風抬頭看著他,瞳孔幽暗深邃:“我想回家,你要和我一起回去么?!?/br> 陸云柯看著他道:“縣里沒有回s市的車,得先去省里,才能乘火車去s市?!?/br> 縣里才開通了兩條鐵路線,都是運輸線,只有一趟車是走省里的,每天還只有一列。 郴易風沒買到票后就逐漸冷靜了下來,他一遍遍梳理著重生前的一件件事情,神色越發冷峻:“回不去的,還得拿到上頭的批文,得到村里的證明才能回去?!?/br> 他等著路琢像上一世一樣,說出那句“不用回去,你還有我?!?/br> 那時候的郴易風并不知道路琢將父親寫的信藏了起來,在同伴全都回城后,只有他孤零零的留在不接納自己的村莊,和父親關系冷淡,和村人相處不融洽,但是路琢的話給了他力量?!?/br> 他以為,那是世上最動聽的情話。 可就是那一句挽留,讓他錯過了一生。 他成了最不孝的兒子,在父親病重時沒有照顧親人,反倒沉溺在情愛中自怨自艾。 也許他的上一世,就是活該。 輕信的活該,愚蠢的活該,將期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活該。 郴易風早就給自己和路琢定下了一個期限,他會全心全意地愛這個人兩年,但是兩年后,該來的一切到來時,他們就會回到各自原本的位置。 從此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像是要和自己的承諾割裂,郴易風將所有的愛意都抽離,他讓悔恨和憤怒再一次主宰了身軀,用陌生的,冷郁的眼神審視著路琢。 等著他說出那句違心的欺騙。 陸云柯和他對視,片刻后,他松開了手。 阿萊蒂斯終究只是阿萊蒂斯,哪怕失去了記憶,他依舊是承載著郴易風報復心的那個高等魔物。 和所有經歷過無數世界的任務者一樣的冷酷,也一樣的理智。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但總體而言,還是該慶幸吧——在陸云柯也差點因為這個無為城主宰的游戲完全沉溺時,阿萊蒂斯用這種方式喚醒了他。 游戲早就該結束了。 他平靜地看著變了模樣的愛人,像是沒察覺他的冷漠和疏離:“回家去看看,兩年了,已經很久了。我去問問縣里,有消息就給你開證明?!?/br> 他現在是村長,只要村里的知青想回去,他都會給他們自由,而不是像劇情中劉老大做的那樣,故意刁難這些背井離鄉的青年。 郴易風看著絲毫沒有挽留自己意愿的男人,眼淚忽而不受控制的從眼中滑落。 他伸出手臂,死死地抱住陸云柯,再也難掩憤恨地質問道:“你為什么不試著留下我?騙我也好,哄我也好,說幾句違心的話很難么?如果我回去,很可能再也不回來,難道你不想讓我一直陪著你?” 原來,貪圖這個人的包容,一直舍不得離開的人,仍舊只有他自己啊。 作者有話要說: 第73章 一畝靈田25 陸云柯抬手理了理郴易風被風揉皺的衣領。 “不用遷就我,回去吧,去做你想做的,該做的?!?/br> 郴易風重生后就想了無數種和路琢分別的畫面,預設好了將對方拋棄時路二狗落寞難過的場景,但從未想過,他會如此平靜地回答,回去吧。 沒有挽留,沒有虛偽地表衷心,沒有說重逢,他只是很平常地對自己說,回去吧,去做你想做的。 在半小時之前,郴易風恨不得長出翅膀飛回去,回到他自己的家鄉,這一次,他卻突然生出個從未有過的打算—— 他要和路琢一起回去。 他不光要想辦法治好自己和父親,要得到光明的前途,他還要路琢這個人。 郴易風握住陸云柯的手,像是怕驚擾到夢境一樣,輕聲道:“路琢,你和我回去吧,去見見我的父親,和我出國去看看我長大的地方,去看看我媽。我們可以生活在任何地方,也可以去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小鎮,我們可以等,等到可以結婚……” 陸云柯輕笑一聲。 “你明白的,那不可能,你最需要的也并不是我?!?/br> 或者說,不該是他。 等阿萊蒂斯清醒后,他的怨憎怕是會更強烈,那樣的話,又何必互相折磨呢。 哪怕是現在,他們也都有該做的事情。 郴易風需要回到s市去讀他的大學,去實現他的理想。而陸云柯,需要繼續做路琢,更需要帶著剛發展起步的三水村走下去。 這些事情,都比拋棄一切的相守重要。 郴易風聞言,心臟一瞬像是落入結冰的深海。 他不怒反笑,唇角翹起,扯出個諷刺的弧度:“我不需要你?” 人與人的感情永遠不會對等,在他以為路琢愛他的時候,他被無情地拋棄了。當他以為他們該結束時,卻恰恰是他最需要路琢的時候。 可笑的是,當他明了自己已經無法離開路琢時,這個人卻告訴他,他并不需要名為路琢的男人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