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筆記 第13節
看完計劃書不過二十分鐘,梁嘉聿問她介不介意自己去陽臺上抽煙。 林知書說:“我不知道你還抽煙?!?/br> 梁嘉聿起身,聲音清淡:“偶爾需要提神的時候——” “——比如現在?!绷种獣拥?。 梁嘉聿側目看著她,笑道:“比如現在?!?/br> 林知書沒有離開,她跟著梁嘉聿去了陽臺。 梁嘉聿站在下風口,確保林知書不會聞到煙味。 陽臺沒有開燈,僅靠著客廳透過來些許光線。環境暗下來,叫人也更加的放松。 林知書坐在陽臺的搖椅上。 夏夜的風像一張溫柔的涼毯,將人圍住,而后又無聲地消散。 林知書后背靠在搖椅上微微用力,人就跟著椅子愜意地晃動了起來。 “你這周過得好嗎?”林知書問。 梁嘉聿總是喜歡看著她笑,他安靜了一會。 “正常?!?/br> “正常是什么意思?”林知書又問。 “不如你先和我講講你這周過得怎么樣?”梁嘉聿反問。 林知書喜上眉梢。 林暮很少問她這樣的問題,他常年忙于工作,很少有和林知書一起吃飯的時候。 即使坐在一塊吃飯聊天,也絕不會問到這周過得怎么樣。 林暮會問這段時間有沒有考試,考試成績怎么樣。會問有沒有和學校里的同學、老師處好關系,會問想要考什么學校,模擬考試結果接不接近。 一頓飯的時間太短,問完林暮關心的這些問題之后,再沒有其他的時間去關心林知書的生活。 父親的關心是目標明確的、冰冷的、堅硬的。 而陳阿姨更不會問林知書,這周過得怎么樣? 林知書當然也有很多朋友,她有烏雨墨。但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事無巨細地告訴朋友。 林知書想要一個可以傾聽她說話的家人,因為家人永遠會站在她的立場。 她可以在家人的面前展示“邪惡”、“陰暗”,而家人不會離她而去。 眼下,梁嘉聿問她:“這周過得怎么樣?” “你是真的想知道還是只是想逃避我問你的問題?”林知書朝他確認。 梁嘉聿笑:“你覺得我一點都不關心你?” 林知書:“我只是不確定你關心的界限到底在哪里?!?/br> 梁嘉聿也坐到林知書對面的椅子上,他雙腿交疊,煙放在很低的位置。 “我想聽聽我們小書這周過得開不開心?!?/br> 林知書別過臉,顴骨高高揚起。隨后又看向梁嘉聿,開口:“這周過得很辛苦也很快樂?!?/br> “怎么說?”梁嘉聿熄了煙。 “參加了可能會有前途的軟件開發項目,很辛苦,一切都要自己來干。不是課本上現成的東西,幾乎一切都要重新學。但是進展喜人,剛剛給你看的代碼是我這周的成果,基本架構已經成型,之后完善了就開始做機器學習的部分?!?/br> “大三結束前如果能做出好結果,大四實習一定能找到好的職位。又或者到時候如果有錢有成績,也可以考慮出國讀書??傊谂ψ鍪碌臅r候,我心里的焦慮少了很多?!?/br> 林知書說完,抿唇看著梁嘉聿。 他全程沒有插一句話,像是聽得很認真。 “錢的事情不用擔心?!绷杭雾舱f,“我很高興你這周過得很好?!?/br> 林知書心中緊張消逝,嘴角上揚,“謝謝,那你呢?chole說你這周都在外面考察酒店?!?/br> “是?!?/br> 梁嘉聿的回答很簡單,林知書不知道他是不愿意和她討論他的事情,還是他的日子就是如此的平淡、無趣,沒有任何值得拿出來交談的事情。 “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系?!绷种獣f道。 梁嘉聿背靠進椅子里,安靜了一會:“考察酒店、開會、吃飯,和我之前的生活沒有什么區別?!?/br> “沒發生任何有意思的事情嗎?” 梁嘉聿很淡地笑了笑:“沒有意外,也沒有驚喜?!?/br> 一切順利、平滑得像是鋒利的刀刃裁開白紙,他做過很多年的事情,積累下豐厚的資本,以確保他以后的人生平直、順利,同樣也無趣、乏味。 “苦惱、不開心的事情呢?”林知書又問,“比如凌晨還要開會這件事?” 梁嘉聿揚眉:“開會敲定十個億的項目,我的確不覺得苦惱?!?/br> 林知書:“……” “時間差不多了?!绷杭雾舱酒鹕碜?。 林知書也跟著站起來:“好,那我先回房間了。我不會打擾你的,你放心?!?/br> 梁嘉聿點頭。 林知書率先走出陽臺,行至客廳門口時,她忽然停步。 “還有事?”梁嘉聿問。 林知書搖搖頭,“沒有,我先走了?!?/br> 家里重新安靜了下來。 梁嘉聿回他的臥室開始,林知書從自己的臥室里拿了衣服,輕手輕腳地穿過走廊去浴室洗漱。 林知書心情很好,在浴室里小聲哼唱歌曲。 吹風機調到小風,擔心聲音傳去他臥室。而后穿上睡裙,像是森林里的小精靈一樣,沒有聲音地蹦跳著回了房間。 - 會議按時開始,大部分時間是雙方律師在核對合同細節。大方向的內容和條件上周已經談妥,梁嘉聿不需要深度參與此次的會議。 漫長而熟悉的過程。 并不會覺得苦惱,因為這十億的合同會有大部分進入他的銀行賬戶。但會覺得平淡、無趣,因他已得到了太多。 律師慎重、負責地將合同的每個細節注意敲定。梁嘉聿覺得無聊,卻也沒有分神。 時鐘走到兩點半,會議結束。 梁嘉聿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疲態,他語氣如常,和所有人說再見。 走出房間時,腳步聲依舊壓到最低。 從浴室里出來,安靜地走向自己的臥室。 林知書的房門在此刻打開。 “梁嘉聿!” 梁嘉聿駐足在她門口。 林知書穿著一條白色的吊帶長裙,棉布質地,松松地將她的身體包裹。 她赤足站在干凈的木地板上,從臥室門后探出身子。 梁嘉聿轉身,看著她。 時間已不早了,現在將近凌晨三點。 梁嘉聿安靜了一會,問她:“你要用外面的洗手間?地上可能有水,小心滑?!?/br> 林知書輕輕笑了起來。 不知是否深夜的緣故,此刻的林知書顯得格外柔軟。 黑色的長發從她白皙的肩頭淌下,結束在纖細的手臂上方。 “我是在等你的?!绷种獣f。 梁嘉聿望住她,語氣依舊平靜:“在等和我說晚安?” 林知書又笑起來。 她穿著柔軟的、親昵的白色睡衣,笑起來的時候,鼻頭上擠出可愛的紋路。 林知書想,或許早有太多人曾這樣不辭辛苦地等著同梁嘉聿說一聲晚安,他如何會覺得意外、驚喜。 “不是的,”林知書搖頭,“我是說吃晚飯的時候?!?/br> 梁嘉聿嘴唇輕抿,注視著林知書。 “因為不想要耽誤我爸爸吃飯的時間,所以提前打電話告訴他自己在外面吃飯,不用等了。晚上回到家的時候,我爸爸真的已經吃完了?!绷种獣f道,“像是吃到一口由巨大空氣填充的巧克力,你分明知道那里面什么都沒有,但是吃到嘴巴里的時候,還是品嘗到微微的失落?!?/br> 梁嘉聿平聲開口:“那時候你在等我?” “是啊,我問了chole,她給了我你大概到家的時間?!绷种獣粗杭雾?,“我不想你也吃空心巧克力?!?/br> “我沒有過關于空心巧克力的感受?!绷杭雾舱f。 “我知道,所以我仔細描述給你聽,”林知書仰頭看著梁嘉聿,“梁嘉聿,只要你回家,只要我有空,我一定會在家等你吃飯?!?/br> 因為有期待,所有才會有空心巧克力。 林知書對父親有所期待,才會吃到失落的空心巧克力。 而在今晚之前,梁嘉聿對林知書并未有所期待。他說,一切在不影響各自生活的前提下進行,他接受林知書的偶爾缺席,他不強求。 然而今晚,林知書告訴他,只要他回家,只要她有空,她一定會在家里等他吃飯。 林知書在他的心里栽下承諾和期待。 下一次,如果他再晚歸,林知書是否真的會在家里一直等他? “林知書,你在給我洗腦?!绷杭雾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