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養小青梅 第10節
這已經是謝翼說過的最低微的話語,他幾乎自己都要被自己打動了,然而靜了片刻,里頭傳來枝枝冷淡的聲音:“我不餓,你們吃吧?!?/br> “嗤?!?/br> 他謝小爺何曾碰過這樣一鼻子灰,謝翼輕嗤一聲,這下子也懶得奉陪了,他回頭指了指門,對林氏示意道:“娘,你可聽好了,這是她自己不想吃的?!?/br> “還不是都怪你!”林氏沒好氣地瞪著兒子。 * 晚上睡覺躺在床上,謝翼枕著手臂盯頭頂的承塵發呆,回憶下午他說過的話。 也沒說什么啊……謝翼滿臉的不理解,至于那么置氣嗎? 估計睡一覺就好了吧,謝翼也沒把小丫頭的生氣當一回事,她向來都是乖乖巧巧的,幾乎沒見她慪氣過。 這么想著,謝翼就漸漸閉上了眼睛,沉沉睡過去了。 翌日早上學堂不開課,謝翼就起得晚了些,等他從房里出來的時候,林氏已經下田了。 院子里只有枝枝在喂小雞,她低垂著臉,眼圈紅腫一片,看樣子昨日是哭了很久。 謝翼沉默地盯了她好半晌,然后過去拿她手中的飼料,“黑毛我來喂吧?!?/br> 黑毛性子野,她喂雞時最害怕黑毛,每次都求著他幫忙。 然而這次,枝枝卻不動聲色避開了謝翼伸出的幫手,看都沒看他一眼,自顧自將筲箕里的飼料灑在了地上,等著小雞來覓食。 謝翼靜滯了片刻,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嘿,這小丫頭片子還在生氣呢? 第十一章 餓了 喂過雞后,枝枝便搬了小板凳,坐在廊檐下做針線活,小姑娘低著頭安安靜靜的,唯獨雙唇卻緊抿著,透出一絲冷淡的情緒。 謝翼看著她穿針引線的動作,忽然想起了自己床底下那雙鞋。 他立即轉身進了屋子,在床底下翻出枝枝給他做的鞋子,這鞋自從拿到后就扔在這里,一次也沒有穿過,都已經落灰了。 謝翼盯著這雙鞋看了許久,然后把灰撣凈,穿在腳上。 他走到院子里,小姑娘仍在陽光下低頭縫針,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謝翼咳了兩聲,故意穿著鞋子圍在枝枝面前走了兩圈,大聲道:“這鞋……還舒服的啊?!?/br> 還是沒理他。 謝翼摸了摸鼻子,直接沖枝枝問道:“再給我做一雙唄,我好換著穿?!?/br> 小姑娘像是這才聽到了他的話似的,抬起了頭,冷淡的眼眸里依舊沒有情緒,她看了謝翼一眼,便又低下頭去,不咸不淡道:“林姨會給你做的?!?/br> “……” 嘿,這小丫頭片子怎么軟硬都不吃呢? * 中午林氏回來,看到枝枝還是一個人縮著生悶氣,便又去問謝翼:“你還沒和枝枝和好呢?” “該說的我都說了,這丫頭油鹽不進,我能怎么辦???”謝翼也很無奈,隨后看了眼林氏,試探道:“娘,不如你幫我和她說說吧?” 他的話她不聽,他娘的話她總該聽了吧? 林氏怒其不爭地敲了兒子一下,氣道:“你這臭小子,自己捅出來的簍子,又要我給你收拾?!?/br> 雖然嘴上這么說,可吃午飯的時候,林氏還是主動跟枝枝道:“枝枝啊,你哥他就是個臭脾氣,要是說了什么不好聽的話,你甭理他就是了,別跟他一般計較?!?/br> 枝枝自顧自夾了一筷子菜,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句,便也再沒有說別的了。 見枝枝還是有些冷淡,林氏想了想,又道:“你哥他就是嘴賤,你不知道,小時候啊我帶他去鎮上賣菜,人家都是熱熱情情招呼客人,他倒好,客人問一句他能懟人十句,到最后也沒人敢來我這兒買菜了……” “娘!”謝翼見林氏連這些陳年舊事都提出來了,頗有些不滿地看了林氏一眼。 林氏卻沒理他,繼續道:“所以啊,你哥他嘴賤就是天生的,不是針對你,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啊?!?/br> 枝枝默默咬了口碗里的米飯,含糊了一聲“嗯”,終于又說了句“我知道了”。 林氏這才收住嘴。 * 枝枝上午做了半天的針線活,都有些眼花了,下午蔣亭歡來找她玩,她便跟著蔣亭歡出去轉轉了。 在村邊的樹林子里撒丫轉了幾圈,又摘了幾個野果子吃,枝枝透足了氣,才覺得心情好了些。 等回去的時候已經傍晚了,暮色四合,天色漸晚,天邊的黑夜一寸一寸地籠罩過來,兩個小姑娘借著依稀的微光行走在路上。 “誒,枝枝,”蔣亭歡突然叫她,“你是不是和你哥生氣了?” 枝枝一愣,沒想到這事這么快連她也知道了,她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問道:“你怎么知道?” “嗐?!笔Y亭歡滿不在乎地踢了下石頭,隨口道:“我哥說的唄,說這兩日謝翼哥的臉色都不是很好,他都不敢招惹謝翼哥?!?/br> “不過你哥脾氣是挺差的?!笔Y亭歡突然道:“你別看平時我跟我哥打打鬧鬧的,可在謝翼哥面前,我從來不敢造次?!?/br> 枝枝怔了怔,其實謝翼的壞脾氣她已經習慣了,只是昨日說的話實在難聽,她才生這么大的氣。 不過話說回來,她哭了一晚,又過了一天,其實對謝翼的討厭也消得差不多了,她知道謝翼那個人就是這個樣子,她也沒什么好耿耿于懷的。 她是生自己的氣,若她有家,若她娘沒有死,她何至于淪落到如此地步,寄人籬下還要看人臉色,受如此的委屈。 枝枝低著頭沉默了半晌,再抬起頭時,忽然看到前方燃起星星點點的火光。 枝枝頓了頓腳步,不由問道:“那……那是什么?” 蔣亭歡也瞇著眼睛看了半天,道:“是你們家隔壁的周大娘家在燒紙呢吧?!?/br> “燒紙?”枝枝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燒什么紙?” “周大娘的婆婆前幾天不是死了嘛,”蔣亭歡數著日子:“今天應該是頭七了,按理來說,死者的魂魄今夜會回來的,所以就有家人燒紙的風俗?!?/br> 此時恰好一陣涼風吹過,枝枝覺得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聲音有些顫抖著問:“死人會……會回來?” “是啊?!笔Y亭歡奇怪地看她一眼,“你娘之前不是也去世了,你不知道有這風俗?” 枝枝確實不知道,她那時傷心得太過,連母親的后事都是村里人幫忙cao辦的,后來來了雞鳴村,便更沒有機會祭拜母親了。 枝枝看了眼這陰沉沉的天色,心里毛毛的,她連忙拽了蔣亭歡的衣服,慌亂道:“那……那我們快回去吧?!?/br> 直到回到家,枝枝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她想著晚上吃完飯就早些睡,這樣就感受不到外面的動靜了。 然而林氏回來卻沒有做晚飯,她跟枝枝和謝翼道:“村頭吳嫂子突然發高燒了,她年紀大了家里也沒個照顧的人,我尋思晚上去幫忙照料著,可能不回來了,你們晚上早些栓門?!?/br> 她說完把謝翼拉到一邊,悄悄道:“枝枝出去玩了一天,心情肯定好了不少,你趕快找個機會再跟她道個歉,我可不想再看你們倆慪氣了?!?/br> 說完不等謝翼回話,就進屋收拾了東西要走了,臨走時告訴枝枝:“我來不及做飯了,你們要是餓了隨便弄點東西吃吧,晚上別亂跑,早些睡?!?/br> 枝枝乖乖地應下來,待到林氏走后,她卻沒有下廚房,下午在林子里吃了不少野果子,這會兒并不餓。 至于謝翼么……他從來不吃她做的飯,枝枝也沒打算給他做了。 何況他若是真餓了,會自己下廚的。 枝枝隨意洗漱了番,便吹熄了燈上床睡覺了。 秋夜風大,晚風呼呼吹著窗子,窗紙吱吱呀呀地響,黑夜的冷風像野獸一樣發出嗚嗚的聲音。 枝枝在床上翻了好幾個身,卻怎么也沒有睡著,想著傍晚蔣亭歡說的什么頭七,又想起那暮色中依稀的火星子,她往被窩里縮得更緊了。 平日里她和林姨同睡這間屋子,雖隔著一道簾子,卻離得不遠,每每還能聽到林姨入眠時平穩的呼吸聲。 可今晚林姨不在,枝枝一個人睡在這間屋子里,就更害怕了,四周伸手不見五指,不知道藏匿著多少看不見的東西。 若是真如蔣亭歡說的那樣,今夜頭七,隔壁周大娘死去的婆婆的魂魄會回來,他們隔得這么近,兩家的院子僅有一墻之隔……枝枝都不敢繼續想下去,連忙往被子里鉆了又鉆,身體微微顫抖。 就在這時,外面又刮起一陣大風,呼哧呼哧搖晃著窗子,房門也“吱呀”一聲被吹開了。 枝枝的心跳瞬間停了一拍,幾乎是同時間豎起了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猶豫了片刻,她偷偷從被子中探出一雙眼睛,警惕地盯著外面。 門外帶進來一陣微風,吹得她床前的簾子微微晃動了下,枝枝瞳孔倏的緊縮,看到那晃動的簾子后面,有個黑色的身影! “啊啊啊啊啊啊啊——” 枝枝蒙著被子叫出了她有史以來最大的嗓音,幾乎是同時間,屋里的油燈燃起,光亮照射著整間屋子。 謝翼撩起簾子一臉無奈:“喂,鬼叫什么呢!” 他也是無語,明明等著枝枝做晚飯,卻沒想到這丫頭自己不吃飯就睡了,他餓著肚子在床上躺了許久,終于忍不住過來找她。 卻聽見她叫這么大聲,活似嚇了一跳。 枝枝聽見熟悉的聲音,才小心翼翼從被子里探出頭來,看到簾子后面的是謝翼,她氣急道:“大晚上的嚇唬誰呢?” 差點被他嚇得命都沒了,這人走路都不帶出聲的。 謝翼也沒好氣道:“你還嚇我一跳呢!” 方才叫那么大聲,大晚上的怕是四周鄰居都能聽見。 他抱胸看著她,干巴巴道:“喂,我餓了?!?/br> 枝枝睨他一眼,一臉懷疑道:“你……不是不吃我做的飯嗎?” 謝翼一時語塞,頓了頓,道:“讓你做你就做,說什么廢話!” 枝枝沉默地盯了他半晌,恰好自己也餓了,吃的那幾個野果子不頂飽,她嘆了口氣,掀開被子下床。 打開堂屋門栓的時候,枝枝猶豫了一下,回頭看著謝翼,咬了咬唇:“……哥哥,你能不能陪我去廚房?” 雖然剛才只是虛驚一場,可這會兒枝枝還是害怕,大晚上的她也不敢一個人去廚房。 謝翼皺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這小丫頭片子又在想什么呢,平日里也不是沒有半夜下廚做宵夜的時候,這會兒怎么又害怕上了? “那我不去了?!敝χ粗x翼一臉嫌她麻煩的樣子,索性收回了開門的手。 謝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