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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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無視這份感情,他寧愿否決掉自己本能中用于自我保護的逃避和懦弱。 趙捷陡然意識到,他的這份感情或許比他當前感受到的更深刻。 多么諷刺啊,這個不到二十三歲的年輕人曾經常常自以為長大了,但他對自己的了解竟然是如此的淺薄。 “小趙,過來?!崩俚睦鲜Y在喊他。 待趙捷走近,蔣師傅頗為困惑:“昨天沒休息好嗎?臉色太憔悴了?!?/br> “是?!壁w捷笑得無奈。 他知道杜譽正站在旁邊看著他,可他絲毫不敢與杜譽的目光相對。 “跟你爸媽吵架了?”蔣師傅壓低了聲音問。 “也不算吧?!壁w捷低聲說:“他們的思想一直是老一套,覺得我既然是他們的孩子,就該聽他們的話。我跟他們總是起沖突,近一兩年過來一直這樣,早就習慣了?!?/br> “你們是一家人,父母總不能害了你?!笔Y師傅拿起胡琴:“你現在不是小孩了,得多體諒他們才行?!?/br> “好?!壁w捷點了點頭。 “來,咱們練一段?!崩鲜Y重新露出了笑容。 趙捷并非不想去找杜譽,相反的,正如過去許多日子里那般,他極想和杜譽說話,可他現在不敢。 趙捷發現,無論之前他在心里悄悄定下的盤算有多么細致,等到真正面對杜譽的時候,他還是會膽怯。 是的,就是膽怯。 他很害怕,就像當初杜譽坐在臺下看他的《狀元媒》八賢王,而他穿著戲服站在聚光燈下,心在發顫似的。 這樣的情況直到幾天后的周五才有所改善。 那天早晨,趙捷像往常一樣要去排練大廳,卻發現杜譽和程云禮正站在門口攀談。 他當然可以直接走過去禮貌地打個招呼,然后直接拐進屋里做自己該做的事,他也應該這樣??伤霾坏?,腳下宛如生了釘子,讓他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一秒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程云禮很忙,簡單交代了幾句就從另一個方向走了。趙捷剛剛松一口氣,卻發現杜譽轉向了他,沖他招了招手。 趙捷做了一次深呼吸,在心底對自己說:走吧,過去吧,總是這樣躲著算什么? “你這幾天好像不怎么愛說話?!倍抛u并不知道對方百轉千回的糾結與惆悵,依然在調侃他,與以往并沒有任何不同。 “我,那個……”趙捷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好在他急中生智,拋回去一個問話,迅速轉移了話題:“剛才程團長跟你說了什么?” 這樣自然的問句讓他很是解脫:原來和對方說話并不是一件過于困難的事,說出來了就也不過如此。 “沒什么,他問了一下我現在住在那里?!倍抛u漫不經心地回答:“他想讓我回來住省京劇團的宿舍?!?/br> “所以你要來嗎?”趙捷小心翼翼地試探。 他想到了自己之前一直心心念念卻從未有勇氣付諸行動的事情,暗暗下定了決心:如果杜譽要搬過來,那么他也要去住單身宿舍。 然而對方的回答卻讓這份希冀落了空:“先不了,一時住不慣?!?/br> 趙捷不高興了。他本想刨根究底,但是轉念一想:杜譽一個人生活這么多年,住不慣才是正常。 “你要排練吧?”杜譽望向他:“后天有你的節目?!?/br> “是?!碧岬竭@事,趙捷的心情又沉重了起來:“你會來看?” “為什么不?”杜譽笑了:“你好像很怕我看,畢竟你上次《狀元媒》后半段險些出岔子就是因為我。你演到一半發現我來了,對嗎?” “誰跟你說的?我才沒有?!壁w捷想要否認,雖然對方說的盡是實話。 “我長了一雙眼睛,自己會看,不用別人告訴我?!倍抛u盯著他:“你要是當真害怕,我就不來了?!?/br> “不,你得來?!壁w捷立刻無比堅定地說。 他這般反應著實有些出乎杜譽的意料。 趙捷低下頭,梳理著思緒。 無關風月,全然是他自己的緣故:他不想讓任何事、任何人成為他藝術道路上的弱點。為此,他情愿反復折磨自己。 趙捷抿了抿嘴:“你說得沒錯,你來看我的演出,我肯定害怕??烧且驗檫@樣,我更要邀請你來。我希望你可以坐在最前排,從頭看到尾?!?/br> 杜譽盯著他,眼神意味不明。 “總做容易的事情有什么意思?難事才值得人去克服?!壁w捷鼓起勇氣,抬頭對上了對方的視線,聲音不大卻斬釘截鐵,清澈又倔強,一如他少年時在戲校的刻苦光陰:“我不會再害怕了,我一定能做到的?!?/br> “你怕什么?”杜譽走近了些許,兩人只隔著半步遠。 “???”趙捷一愣。 “我是問,你在害怕什么?” “你知道的。對我來說,你是特別重要的人?!边@個問題徹底沖潰了趙捷的心理防線。他退后了一步,眼神躲閃,怯意再也掩飾不住,開始語無倫次: “我,我很擔心會在你面前出丑,越擔心就越緊張、越害怕?!?/br> 笑容重新回到了杜譽的臉上。他拍了拍趙捷的胳膊,仿佛是想以這樣的方式給自己的后輩一些寬慰。 趙捷不知哪里來的勇氣,用自己早已被冷汗浸得冰涼的手攥住了對方的小臂。 哪怕是隔著衣服,趙捷也能感受到來自對方手臂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