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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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樣默然地同時看完這頁書,而時間也走到了最后一分鐘。 裴追忽然從床上拿起毯子,裹住案桌上的身體,放在床榻上。 他的動作又快又穩,說實在的與其說是抱,不如說是在搬運一個麻袋…… 不過,裴追和身體接觸越少,我便越不容易暴露。我看了眼鐘,只有不到三十秒了。 然而,偏偏就在這時,一直避免直接身體接觸的裴追,慢慢將手指按到了身體的頸部。 剛剛好也是那自縊淤痕的地方。而且,不知是因我魂魄離體還是純粹時間推移,如今那傷痕從紫紅色變成了深紫色……看起來,更不像是活人能有的傷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指尖掠過傷痕,最后停在了頸部動脈處。 ——我忽然意識到,他是在……摸脈搏。 29秒,28秒……10秒…… 其實一般人摸心跳脈搏,如果沒摸到第一反應是位置不對,如果還是沒有便會懷疑人已死亡。 但裴追卻又不同,他的指尖一動不動地按在那里,即使手下軀殼的脈搏心跳比直線還平,卻也沒有挪動位置。 有一瞬間,我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他難道也在等待什么? 然后下一刻,我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和極短暫的意識抽離。再等我反應過來,已回到身體中。 但我還沒來得及欣喜,便只覺脖頸一痛,竟是裴追就著這個探脈的姿勢,握住了我的咽喉! 但最離譜的是,哪怕這樣我心里也沒有絲毫恐懼,反而第一反應竟是:他掌心溫度還挺舒適。 我感受了一下四肢,等了幾秒待適應了身體,便佯裝剛睡醒的樣子,推開他的手,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怎么在這兒?按我脖子做什么?” 裴追收回手,目光卻沉沉地籠罩著我。我初醒時,清晰地看到他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最初我以為是被我抓包的驚慌,或者對我這個沒脈搏怪物的恐懼。 漸漸的,我才從他的微表情和動作中察覺……那是喜悅,甚至興奮。 過了好一會,裴追才收回目光,淡淡道:“上午見你的頸飾松了,我在量你的頸圍?!?/br> 我原以為他會提脈搏的事,卻沒想到是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我便有點懵,下意識問道:“量了你要干嘛?” 裴追竟然輕輕笑了下:“當然是做一個新的、更結實的項圈。最好還能帶上一條鏈子和一個指紋鎖,沒有我的許可,你便哪也去不了?!?/br> 我:“……”是我耳朵出了問題嗎?他在說什么…… 我們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會,我干笑道:“您可真會開玩笑……我好累,我要睡了。沒事的話……可以晚安了?” 我其實已經做好了他要繼續糾纏的準備,因為從我醒來后,裴追表面看起來依然是冷淡疏離的模樣,一雙眼睛卻亮的驚人,我甚至有種錯覺,能透過他的瞳孔看到他正在爆裂和燃燒的靈魂。 但神奇的是:不知怎么,我說出晚安兩字時,裴追竟然仿佛被什么安撫了。他的神情平緩下來,抬起眼睛,又一次細細地打量我,仿佛守財奴在仔細檢閱著全部的財寶。 “晚安?!迸嶙方K于輕輕說道,然后他微妙地頓了一下,仿佛咽下去了一個詞。我想,按照人們通常的晚安習俗,這應該是一個名字。 他說完,便離開了我的房間。 我心很累。因為我知道哪怕他人走了,監控也還在。但稍有安慰的是,今晚這一番折騰并非沒有收獲。 離開裴追房間前,我看到了臥室茶幾上擺的鑰匙串,其中一把雕刻著精巧的百合鏤花裝飾,不出意外便是書房鑰匙了。接下來,我只需要找到機會,把它偷出來。 有了計劃后,我心神松懈,身體比心更累,于是裴追剛把門帶上沒多久,我幾乎立刻睡著了。 從前當魂魄時,是不會睡著的,因此,這也是我七年來第一次做夢。 在夢里,我又見到了桃花。 那是一片粉色的花海,路邊點綴著蠟燭形狀的小燈。我一路向前,目的明確,心情安然雀躍。 在花海盡頭,有人在等我。 他對我伸出手,我握住。指尖接觸時,碰到了微涼的金屬。 ——那是一對戒指,刻著兩個人的名字。 驚醒時,我胸口悶的厲害,仿佛在夢里忘了呼吸似的。腦子卻還沒有完全醒來,依然定格在那對戒指的樣子上,卻怎么也記不起戒指內側的刻字內容。 漸漸的,我忽然心中有些異樣,因為隨著意識清醒,我覺得夢里的戒指眼熟起來……仿佛和裴追所帶的樣式很像。 但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畢竟素戒款式粗看都差別不大。我很快將這點捕風捉影的聯想拋諸腦后,但那桃花林實在真實,我甚至還記得夢中看到了“柳林路”的地標。 我起床時,裴追已經出門了,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竟一覺睡到了中午——這樣的打工態度恐怕也沒誰了。我來到客廳,餐桌上竟然還留了份早餐。 我第一反應是去他房間找鑰匙,但毫不意外地發現鑰匙已經不在他臥室的茶幾上了,應該是他帶出門了,而書房依然鎖著。 這樣一來,我白日便無事可做。 這很浪費,因為我發現胸口的疼痛并沒有緩解,頸部致命的淤痕也在往下蔓延,我感覺這具身體用不了多久了,今天這一日一夜,很可能就是我在陽間短途游的最后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