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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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被我拒絕表白、又拒絕和我上/床的人不是他似的。 而更可怕的是,在第數次順著他出門閑逛時,我終于意識到了一點。 因為這些微妙的原因,我心底對裴追有了愧疚,這愧疚越來越深。導致現在,我根本做不到干脆地拒絕他。甚至只要他垂眸,我就能腦補出十萬種他心碎的樣子。 我正在失去和裴追相處的主動權。 這對我而言,是非常不可思議的。 我強勢且剛愎自用,這幾乎是骨子里的。哪怕現在卑賤落魄,再遇時也曾言語上對裴追做小伏低,但于我而言,全是手段。 簡而言之,我想做的事,我愿意不擇手段來達成。而我不想做的事,無論大小,我幾乎都置若罔聞。主動權永遠都在我手里。 ——裴追成了唯一的例外。 “在想什么?”裴追幫我開車門下車時,隨口問道:“一路上你臉色難看得像要殺了我?!?/br> 我面無表情道:“在想現在又要去哪里被迫營業。 我們的位置果然顛倒。我如此面癱,冰山卻竟然點頭:“讓你教我畫畫?!?/br> 油畫工作坊共有兩層,樓上的二層主要是親子繪畫活動,也有老師在帶。而一層則是網紅情侶繪畫區了。 嗯,又是情侶。 別的我尚且能勉強理解,但兩個人擠著畫一幅畫是什么志趣……我當真有些迷茫。 拿水桶、擠顏料的細節暫且不表,一頓忙活后,我們終于選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開始畫了。 既然說是我教裴追,便是他主筆,我從旁協助。但話雖如此,裴追看起來完全是個門外漢,連拿筆都要人教。 繪畫和寫字或者拿刀叉完全不同,如果太垂直于畫板,就會導致線條過銳,不容易刷大面積色。而如果傾斜角度太低,又容易手背蹭到顏料,弄臟畫幅。 但裴追初次作畫,恐怕不太習慣,畫著畫著姿勢便松散了,我索性一手托著他手腕,另一手虛攏這他的右手,帶他感受了一段。 作畫時我向來心無旁騖,即使有肢體接觸也沒什么感覺。一段時間后,我便讓裴追自己畫。 結果他又回到了之前的樣子。仿佛我一番努力都是白做工。 我曾教過他多年,從來覺得十分輕松。因此忽然怎么也教不會,著實納悶。心想難道繪畫此事竟這么需要天賦?居然連握筆都有門檻? 而這時,裴追忽然淡淡道:“你應該多說些理論知識。而非親身實踐,亂我心神?!?/br> 這口鍋把我砸暈了,我又品了下,才明白他其中的意思,當真又氣又笑。 剛想發作,忽聽他說到最后,淡淡喚了句:“……師父?!?/br> 他的聲音極低,我瞬間還當聽錯了。因為這個稱呼,在舊時間線我曾用各種手段威脅逼迫他,他從不曾開口,只是喊我全名。我還當這兩個字有生之年都聽不到了。 卻沒想到,這樣不正經地教他兩筆涂鴉,竟能耳聞。 但他叫的太輕太冷,我覺得并不過癮,逼他再叫一次。 裴追沒再理會。 被他這么一頓作弄,我徹底不想教了,便做了甩手掌柜,事不關己地看他畫,還落得個清凈。 他方打了底色,因此我尚且看不出他要畫什么,只覺出大概也是個風景。但顏色倒是瞧出了個所以然,這是副灰調畫作。 雖曾和裴追生活了許多年,但我一向自我中心,對他的喜好知之甚少。 但巧的是,除了偏好的紅酒口味外,裴追喜好的顏色是另一個恰巧有所了解的。 比如,他偏愛冷色調。但并不是枯燥無味的黑白灰,而是干凈、高雅又沉郁安靜的灰色。比如莫蘭迪色系的淺黃、淺藍之流。 而我從前能發現這些也是巧合。 那時,我閑來無事也會作畫,但更多是打發時間、調劑心情。而且更偏愛純色明度高、顏色絢麗的裝飾主義風格。 而我懶又是始終如一的,便會把裴追叫到畫室,美其名為教人家作畫,其實就是讓他幫忙換水、挖顏料、調色……打雜。 然后,我發現自己越畫越粉。顏色明度越來越低,整個畫面顯得灰撲撲的。 這時,我才認認真真地端詳了顏料盒,差點吐血,裴追把好幾種顏色都換成了相近的莫蘭迪色。 而我懶得厲害,基本都是憑感覺盲取色,結果畫了半天才發現。 那副畫我自然也不要了,便隨手扔在畫室中。后來隔了幾日,卻無意間在裴追房中見到,發現竟還被裝裱起來,安然地掛在他床頭。 我出了會神,才意識到裴追在叫我。 他說:“沈無,你這教得也未免愜意。我快自己畫完了?!?/br> 我一怔,側頭看去,才發現真非虛言。 畫面上竟不是個純粹的風景,而是一間熟悉的房間,雖是室內,但構圖巧妙,房間右側是個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外面寥廓的風景和高遠的天色。 但畫面中心還是在室內。黃金分割線處是一張造型考究的方桌。上面是一顆星星,瑩瑩地半懸在空中,周圍是逸散的暖色光點,好像一群活潑靈動的螢火蟲。 裴追做了些藝術處理,但我還是一眼認出。這是舊時間線的我們家,而星星就是他十八歲生日時我做的那個蛋糕。 ——竟然又是那次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