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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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沾盡鮮血的手伏在陣上,正好畫完最后一筆。 “我知道了……”怪物笑瞇瞇地說道:“沈顧問是不舍得啊?!?/br> “也是……這么多年,不顧生死、夙夜難眠地建基地,解詛咒,照拂這些人,讓他們能活著。到頭來,就是這樣揣測你,忤逆你?!彼蒙狭艘环N黏膩的調子,語氣煽動:“太不值了……連我都為你抱不平啊?!?/br>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它。 “那就更不能殺了這些人了?!惫治锫冻鲆桓闭嫘膶嵰獾淖藨B:“得讓詛咒傳播出去,死更多人才行。讓他們為自己的恩將仇報、無恥言行付出代價。沈顧問,你說是不是???” 我沒有理它。 ——卻是因為,我的確在猶豫。 我不在乎他人如何看我待我,也不在乎這滔天罪孽,更不顧惜所謂多年心血,但我……下不了手。 我在最不該軟弱的時候,遲疑了。 臺下那個穿翠綠色裙子,心口有清晰小刀形狀的年輕女子,去歲剛與愛人成婚。他們也是這座基地塔的第一對舉辦婚禮的新人。 末世時期,朝不保夕,處處籠罩著死亡的陰霾,那一日的禮服是大家從各處搜羅到的紅色碎布拼起來的,甚至還用上了過去一文不值的紅色塑料袋,粗制濫造的可笑。 但那場婚禮,卻有多少并不認識這對新婚夫婦的人哭的泣不成聲。 那時有人問我,沈顧問,從此以后,一切是不是都會慢慢變好?會有許多人相愛,會有新生兒出生,廢墟會被重建,怪物會被趕回地下。 當時,我說:會。 而沖在最前面瘋狂撞門的男人我也認識。 他身體強壯、大大咧咧,組織過許多私下搏擊比賽,不太正規,以競技娛樂為主。有日我晚歸基地,遇到他們一群男人在一起喝酒。 看到我,人群安靜了一瞬,我點了點頭,徑直穿過——卻被他拉住了。 “沈顧問,喝碗酒?!彼眭铬傅毓醇绱畋常骸霸缏犝f你是最強的,我不服。來打一局搏擊?” 我對肢體接觸向來敬謝不敏,更沒有和人rou搏到滿頭大汗的興致。但卻接過酒,一飲而盡。 還有躲在角落中啼哭的小女孩,摔倒在地的耄耋老人。這一張張臉都是眼熟的,我閉上眼睛,都能浮現出這些人驚慌、皺眉,以及短暫地對我微笑時的樣子。 如今,他們最大的共同點卻成了心口的匕首標記。 我要殺死他們。 這一次,怪物終于安靜了。我卻說不出那句”有何不可“了。 但當目光籠罩更遠的地方,我看到灰茫茫的天地間藍月高懸,尚未感染詛咒的人們圍坐成一團,雙手合十,閉目祈禱。 ——我明白了。 我別無選擇。 匕首豁然劃破掌心,我將血灑在陣心,狂風拔地而起,如利刃般疾速刺向哨臺之下——數千被法陣鎖定的人。 這時,少年的尸體已泛起詭異的蒼白,預示著怪物利用這具rou體停留在此的時間已經耗盡。它直勾勾地看著我,忽然陰冷地說道:“這樣,也不錯——沈無,你會死于眾叛親離,這世上不會再有人信你重你。你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這些枉死之人無法瞑目的怨毒眼神?!?/br> 它笑著:“我真是迫不及待了呢?!?/br> 這怪物這么久倒沒在人間白活,不僅越來越諳于人心,咒人的詞也豐富多了。 “既如此,便讓你做個見證?!?/br> “此間殺戮,皆因我之過,若有輪回報應,我沈無一力承擔,”我站起身,烈烈罡風席卷周身:“但我在此以靈魂血rou起誓——” 我說道:“這必定不會是最后的結局?!?/br> 怪物和少年尸體一同歸于沉寂。我cao縱著殺陣,強迫自己俯視臺下每一張熟悉的、垂死的面孔。 第47章 殺千人 看過流星嗎? 那陣法落下的一刻,地上綻開了血色的流星。自他們的心口而出,血液四濺在漆黑的夜空。 我站在陣眼中央,面無表情地緩緩握拳,隨著我的動作,數百人、數千人……心臟崩裂。 流星之后,便是血雨。 逆天之陣,我其實也并不多好受,但是我必須集中注意力。 基地雖然大部分人都已感染,但其中必須死的是沖撞鐵門的青壯年感染者,這些人是我正在殺死的。 其余人——尤其是還未感染的人,我要控制法術不波及他們。 最開始,我以為殺百人便會起到震懾作用,他們便會停下撞門。 但人心又一次讓我意外和震撼。因為死去的人越多,那些撞門的人竟然越是前仆后繼,仿佛把這事當成了最后的生機。 我殺了近千人,方才止休。 撞擊石門的部隊終于潰散,我終止陣法,站在高臺之上,俯視地面,雨水將血跡沖成一條蜿蜒的水流。 孩子抱著父母的尸體,抬頭露出空洞的眼神。我回避這目光,卻注意到幸存者們已發現我是始作俑者。他們怒吼著,終于徹底信了之前那些流言,并且開始試圖反抗。 事情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呢? 我向來一意孤行、冷酷自傲,如今竟然有一瞬間的迷茫和抽離。 我想,【丟手帕】怪物說的是對的嗎……是因為我因自己的經歷對蕊蕊曾有移情,才變成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