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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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我的心情倒反比從前放松了許多,只是后幾天頭越來越痛,最后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 醒來時又已天光大亮,從頸部到后腦一線的劇痛,我這才發現已是第二日中午。 我近來睡著的時間越來越長,即使清醒的時候也常覺思路滯澀。 醫生說,這也是腫瘤的癥狀。 我十分珍惜剩下的時光,想結結實實活滿。因此不敢亂服止痛藥,甚至連抽煙都克制了,打算安頓地去樓下買面自己下了果腹,卻沒想一打開門,差點和人撞了滿懷。 而且奇的是,對方也正在拿鑰匙開門。 我退開兩步,看清楚對方是房東的兒子,一個四十來歲的寸頭男人,西裝筆挺,腹部也筆挺。 “你還住這兒呢!”房東兒子驚訝道:“我還以為我爹死了,你會趕緊跑,就不用付那好幾個月房錢了?!?/br>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他又補充道:“不過你運氣不好,我人都來了,你是跑不掉了?!?/br> 老人家剛過世,他其實倒沒想起來要房租,只是想起老頭有一些舊物還堆在這里的儲藏室里,準備帶走在葬禮上燒了。 我靠在墻邊看他費力的搬東西,并沒搭把手的意思,只是笑道:“也好,正好今日把先前欠的都結了?!?/br> 房東兒子正在搬老爹親手做的一把椅子,聞言一愣,手一松差點把腳給砸了。 “突然這么爽快?”他狐疑地看著我:“老兄發財了?” 發什么財。人之將死,還是清算干凈得好。 我給了錢,房東兒子和我閑扯了幾句便走了。 走前他還感慨:“我這老爸也是倒霉。樓上那戶人家常年沒在家,偏偏就那天房子借親戚孩子住了一晚。而那孩子不熟悉布局,開窗時就把廢花盆給推下去了?!?/br> “唉……”他長長嘆了口氣,吸了下鼻子:“那戶人家其實是個愛收拾的,雜物都丟干凈了。偏偏就那花盆在死角里沒瞧見。沒想到……唉,也是我爸命不好。這么多巧合疊在一起,偏偏給他遇到了?!?/br> 巧合? 我又想到煙霧中老人胸口的倒計時,心中驀然一動。一瞬間似乎有個念頭滑過腦海,一時又沒有抓住。 我和房東兒子順道一起下了樓。我去樓下小賣部買了煙,還遞給房東兒子一根,請他一道抽了。 而古怪的是,我忽然發現我看不到他的壽命倒計時了。 確切地說…… 我吞吐著煙霧,環顧四周。發現現在看不到任何人的倒計時了。 仔細回想起來,除了房東死的那兩日,我能看到人的死亡倒計時,之后即使將煙抽到肺疼,都再沒有這效果了。 這個奇異的能力來的突然,消失的更突然。 后面幾天過的還算平靜。中間我接到過一個電話。是裴追的助理——那位“及時雨”老兄打來的。 他先是兜了一大個圈子,而后十分含蓄地問我和裴追什么時候認識的。 舊時間線上,我和裴追因我害死他父母而相識,之后朝夕相處八年,有師生之實。再算上新時間線的五年,我已認識他足足十三年。 但這些我自然不能說,也不知他為何問我,于是避重就輕地笑道:“怎么?是那日在酒店里……讓小裴總有什么不愉快的嗎?” 我說完后,對面忽然沉默了。 頭頂的分針“嘀嗒”走過一格,我終于意識到自己這句話和眼前的沉寂一樣十分意味深長。 “沒有……沒有。他那晚挺愉快的?!奔緯r雨說完覺得更尷尬了,而后干笑了一聲:“只是小裴總最近一直在打聽您的事情。我問了很久他才肯說原因……說是覺得您熟悉?!?/br> “……覺得我熟悉?”我重復這句話。 “是??!很奇怪吧?冒昧說一句,我查了你之前的經歷,感覺和小裴總就是兩條平行線啊。他卻很奇怪,總說覺得曾認識你?!?/br> “這些所謂的記憶和現實中的所有時間也對不上。小裴總卻堅持是真的,就讓我查。我只好打電話來打擾你,看看你和他是不是真的發生過什么事?!?/br> 我下意識地撥了下表盤,沒有說話。 季時雨尷尬道:“有點復雜是不是?我也沒搞懂小裴總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問都不知道從何問起,便只好直接和你說了?!?/br> “沒事?!蔽野验_了揚聲器的手機丟在一旁,點燃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含糊答道:“我并不覺得他熟悉。請他早點休息,有空去看看醫生?!?/br> 對面聽起來更尷尬了,就在我要掛電話時,這位裴追的助理忽然來了句:“沈先生,生活有什么困難嗎?” 我十分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問這個?” “啊,沒什么。是小裴總……也不是,他不讓我說這些?!弊罱K,季時雨說:“您的確沒問題吧?那我就不打擾了?!?/br> “我挺好的?!?/br> 掛了電話后,我覺得頭昏心煩,煙癮卷土重來。不知不覺又抽完了一盒,便下樓去買。 卻沒想到話果然不能說太滿,容易打臉。 人倒霉真是一以貫之的,冤家路窄,我剛買完煙,便在樓底下遇到了“生活的困難” ——來自被我拋在腦后的債主。 確切的說,比債主更糟糕,是專業收債的地痞。 前因后果其實沒太多可說的,我這些年混得落魄至極,只能打零工度日。醫保都沒有,而醫院檢查費用高昂。我便只好愚蠢又擺爛地去借了高利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