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每次想起陸茶云,總讓林祝一心煩意亂。她暗示著他對生活的諸般無力。他習慣將生活的觸角收得狹窄,不斷精進已擅長的技能直到專精。那些清楚明晰的邏輯推理,本該是他的強項。他卻兩次失手。王蔚然還可以說是意外,他沒有將她的心理狀態考慮在內??赏趺愕乃谰屯耆撬氖韬隽?。 他原本就已經察覺到這個快遞的異樣,既然已經拆開,為什么不干脆做到底。要么直接報警,要么當夜再找王勉一探究竟。他曾有兩個選擇,王勉都不會死。 錢一多曾問他是否問心有愧。答案是肯定。案子越是接近謎底,他越是問心有愧。他與兇手無冤無仇,勝利也不會有任何勝利感。但已死的人卻是徹底死去了,不容更改的一個事實。昭示他的罪過在。他本該在事前做一些事,而不是事后。 本該,本該,過去有那么多本該做到的事。最后不過是都變成他的活該。 林祝一想著,命運真是不公平。車禍的、海難的、遇襲的,每天所以死去的那么多人,哪個不是掙扎著想要活下去,唯獨他這樣滿心倦怠,全無求生意志的,卻遭逢不到這樣的不幸。明明他也是買過意外險的,真的死了,倒也能給父母留一大筆錢?;蛟S蔡照說得對,他不過是一條在街上游蕩的流浪狗, 孤獨感驅使著, 那么軟弱而易于退縮。 不。他迅速否定著,如果我真的是一條狗,大概會比現在活得幸福很多。既可以找到人生的意義,也可以心無旁騖地相信任何人。野狗可比他討喜有用多了。 但就是這樣,林祝一還是想給自己找些用處的。他打電話給了錢一多,問他能不能立刻見面,關于這一系列的案子,他已經有了個大致的想法。 錢一多的聲音聽著有些發悶,猶豫片刻后,說道:“好,你在哪里?我馬上來?!?/br> 第42章 隱沒在城市中的風 第十天 錢一多這才發覺自己根本不熟悉林祝一。他印象里那是個完全無需擔心的人,可眼前所見的,再多的擔憂也不為過了。 近于是個真正的瘋子了。林祝一頭發汗濕,胡子拉雜,衣領半敞著,外套又半穿半脫著。更壞的是他神情郁結,面色蒼白,眼下是厚重的黑眼圈,駝著背,微微在顫抖,不知他是太餓,太累還是太冷。像是一團冷霧凝結成了實體,林祝一患了嚴重抑郁的事,錢一多這才有了實感。 錢一多抿著嘴,指指車,示意他先上來。林祝一還是坐在后座,錢一多問他:“你有吃過飯嗎?” “哪頓飯?我從離開醫院后就吃過一頓飯?!?/br> 錢一多不動聲色,打轉了方便盤,“剛才你說有人要打你,是誰?” “不要緊,是以前的同學罷了。已經沒事了。我是要和你說白金濤的案子,不對,還是先說王勉的案子吧。你這幾天找到決定性線索了嗎?” “你這倒是像老師查功課嘛。我好歹也是警察,辦案細節按道理是不應該和普通群眾公開的。 “那就是還沒弄清楚,你是不是還不知道兇手是怎么騙過監控的?” 錢一多不太高興,“這是細節問題,關鍵我已經鎖定了兇手是胡毅?!?/br> “你還知道什么事?” 錢一多咋舌,“我還聽了一堆家庭倫理故事,一點用處都沒有。概括來說,就是他兒子不是他兒子,他老婆本來不想當他老婆?!?/br> “你是說白昭不是白金濤的兒子?” “是啊?!?/br> 林祝一喃喃道:“那就難怪了。我算是明白了?!?/br> 錢一多急急追問:“你明白什么了?” 林祝一拿了錢一多車里沒開封的礦泉水,大口喝起來,“要想不被發現,殺人的方法越簡單越好。越是復雜的詭計,在實施的時候越有可能出現問題。比較好的方法是找個不相干的其實對兇手心理的預測也是一種方法。推理的本質是將多個解轉化為單一解。白金濤失蹤案和王勉與溫長年的案子相比,布局上復雜了很多。白金濤的失蹤案其實是個雙重密室。他的書房是個小密室,但是有一扇窗戶可以進出。大密室是整個小區,進去車輛有記錄。人員有記錄。但是就像你說的,出租車是不在這個范圍內的。密室殺人本身,形成密室其實很麻煩,除非是推理小說吸引讀者,不然就應該盡量避免。所以必然是為了一個重要的目的而設立密室。目的只有以下幾種:假裝死者是自殺,嫁禍給他人,挑釁警察,還有就是掩蓋案件相關信息。用排除法的話只有最后一種?!?/br> 林祝一望著車外倒退的街景,皺了皺眉,這一帶他還算熟悉,并不是去商業區的路,“白金濤很有錢,你知道嗎?” “你想說什么?” “他案發時住的小區只是他幾棟房產中的一棟,他和那時候的新婚妻子另外有一棟婚房,案發的那棟房產平時是閑置的,是中高檔次而不是最高規格。他們是在案發前半個月才搬回來。這肯定是白金濤做的決定,王倩怡顯然對這些事沒有任何發言權?!?/br> “案發的小區和別的房子有什么差別?”林祝一直截了當道:“案發的小區沒有電梯,門衛查崗也不如更高檔的小區。如果是高端樓盤,電梯都需要門卡才能開啟,監控也更多。白金濤想搬回來是為了避開監控。之前你說過,胡毅很可疑,因為他說白金濤失約后,他沒有打電話打電話去詢問。其實不是因為白金濤沒有約他,而是因為他已經見到了白金濤。因為胡毅的不在場證明是在一個比較偏遠的地方留下的,如果他事先準備殺死白金濤,他做一個更完善的不在場證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