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就這樣從下午一直枯坐到晚上。左漢正深陷“大畫師”的迷魂陣,突然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嚇得魂飛魄散,幾乎從轉椅上摔下來。 他警惕地扭過頭去,是李妤非。李妤非顯然沒料到左漢的反應會如此激烈,先是驚愕片刻,很快又笑靨如花。不待左漢開口,李妤非指了指辦公桌道:“你大概三小時沒喝水了?!?/br> 左漢不知怎么就過了三小時,回頭看辦公桌,又不知怎么就多了一只小茶壺。他抓抓后腦勺的頭發,轉向李妤非,尷尬笑笑:“謝了。不好意思,出洋相了?!?/br> 李妤非覺得可愛,剛才的驚愕一筆勾銷?!澳氵@都看的什么???”一邊說,她一邊走上前去翻左漢的書。只見這厚厚的三摞書里沒幾本是嶄新的,每頁大都豎著排版,繁體印刷,內容半文半白,或者索性全部文言,生僻字此起彼伏,張牙舞爪,讓她疑心自己是不是沒學過中文。 左漢剛想對她一一道來,就見李妤非一副躲避瘟疫的架勢,只好笑笑。他看到高中物理題的時候也有類似反應,很能感同身受。 李妤非見左漢的笑容除了褶子只剩勉強,猜他一定在心里瞧不起自己,回給他的笑簡直比哭還難看:“文化人就是不一樣,那個……我先干活兒去了,回聊。哦,對了,茶記得喝,別放涼了?!闭f罷灰頭土臉地溜走了。 左漢奇怪,分明自己險些兒摔個四腳朝天,為什么感覺李妤非這個看笑話的仿佛比他還尷尬。他無奈地搖搖頭,轉過身來,正巧看見那茶壺。 前幾天他還跟盧克抱怨,說市局辦公室里的杯子都像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地攤貨,一點品位也沒有,拿給他當牙杯使,他都寧可自己的牙齒全部爛掉。不過眼前這個紫砂小茶壺倒是看著像樣,六邊形,做工不算精致,卻四平八穩,簡潔大方。拿起來往杯里傾倒,深紅色的茶水傾瀉而出。打開壺蓋,原來里面是小青柑。紅茶茶葉被小金橘包裹,沖出來的紅茶有金橘的清香。 從昨天上午開始,左漢的嗓子就有些發炎,此時喝小青柑正好。他突然很感謝李妤非。想到這兒,他便鬼使神差地扭頭去看李妤非的工位,卻發現李妤非也正在看他。兩人目光一碰,似乎撞擊力太大,下一秒便比賽似的將頭扭回自己的辦公桌,仿佛有拯救地球的工作需要在桌上立即完成。 左漢定了定神,瞇起眼睛。他可以感到身后那個姑娘同樣的窘迫,如芒在背。 正巧這時盧克救苦救難,大老遠吆喝著開會,說是有重要事情商量。 這段時間,盧克的人一部分尋找齊東民的下落,一部分排查趙常的社會關系,希望從趙常小弟的關系網中尋到“大畫師”的蛛絲馬跡。 過了幾天,第二波人鎩羽而歸。他們甚至想以梅莎莎的視頻爆料為由拘留審訊趙常,但此案涉及公眾人物,視頻內容若被更多人知道,社會影響必定極其惡劣。他們找了幾天,卻無鐵證證明趙常與那些故意殺人的車禍有關,正在服刑的替罪小弟更是守口如瓶,令人毫無辦法。 但找齊東民的人卻有重大突破。 “那天齊東民盜畫以后不是進了個沒監控的小區嗎,我們排查發現,他應該是早晨7點從小區出來的,喬裝打扮了一番,但身上并沒帶畫,顯然是在小區里把畫轉手了。最后他進了南城的小林莊,就是那個城鄉接合部。雖然小林莊內沒有監控,但搜索范圍已經大大縮小?!睆埨椎?。 “對,我們一直盯著小林莊的幾個出入口,基本確定齊東民進去后就沒再出來?!睆埨滓粋€手下補充道。 盧克前幾天一直在主導趙常那條線,對齊東民這塊只是聽聽進度。他聽來聽去,合著好幾天也沒進展,不耐煩地喝道:“15號展覽,17號定位小林莊,今天都23號了,連齊東民的影兒都沒摸到,到底怎么回事?” 眾人被盧隊長震懾,一時無人開口。盧克還沒說完,繼續怒道:“那畫呢?都確定在那個小區里轉手了,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負責畫的幾人確實沒找到什么可疑人員,私下里都懷疑此畫已經被轉給了小區內的某居民,并且現在依然沒有離開該小區。他們研究了那些從小區出來的人,也曾在有限的時間里追查了十來個重點懷疑對象,但沒什么收獲。他們甚至重點跟蹤了五個拖著大行李箱去機場的小區居民,可在目的地警方配合下,發現他們均與本案無關。 更何況,相比于在案發后不久便將畫轉走,似乎先把畫藏在錯綜復雜的老小區更為安全穩妥??墒沁@就難辦了,總不可能挨家挨戶掘地三尺地查吧。 “畫沒有找到,我們懷疑這幅畫依然在小區內?!背聊^后,張雷開口,“至于齊東民,我們拿著他的照片到處問,只有小林莊北入口一家羊蝎子火鍋店的老板娘見過他。老板娘說也就見過一次,還想不起來是哪天,但肯定是好幾天前了。我們推測可能比他盜畫的時間還要早幾天?!?/br> “這么多天,他就躲在窩里絕食嗎?” “說不定他叫外賣呢?”李妤非道。 左漢險些被她蠢哭:“一個越獄殺人犯為了口吃的,就在網上留下信息,這和賣yin的滿世界散發小卡片有什么區別?” 本來李妤非已經對盧克的火爆脾氣免疫,但左漢這個粗俗的類比還是讓她猝不及防,刷的一下紅了臉。盧克意識到左漢對這位剛出來混的女見習警員如此說話似有不妥,但好不容易營造的嚴肅氛圍不宜打破,于是只狠狠瞪了左漢一眼,繼續用兩個鼻孔哼哧哼哧地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