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那一個周三，莊遠在傍晚離京。

    我在工作間隙給他發了一條短信說“順飛”，想著這么快又送走一個朋友，有點難過?？蓻]想到的是，晚上回學校卻發現有朋自遠方來沒通知我。

    方明雨站在我們樓門前的花壇旁邊，馬尾辮吊得高高的，穿著窄窄的洋裝，透明涼鞋，身邊是一個小小的登機箱，似乎已經站了好一會兒，還在拍打著蚊子。

    我大驚失色，趕忙跑過去問：“你怎么突然來了？怎么沒跟我說一聲？你沒什么事吧？你要來倒是打電話呀！”

    這個人白白的一張臉孔，眼圈還真的通紅，說話卻仍舊一派淡定，“沒事，我知道你在忙就沒打電話?！?/br>
    “趕快上樓吧，你吃飯了沒有？”我接過她箱子，又忍不住回頭看她：“誰惹你了??？怎么哭了呀？”

    “我餓得不行了，送了箱子咱們出去吃吧，我想吃小龍蝦?！?/br>
    “那你應該上個禮拜來，莊遠一直想吃，我都沒空陪他?！?/br>
    方小王很淡定地說：“我這次過來就是送他出國的?！?/br>
    我手里箱子掉在地上。

    “哎呀你行不行，這箱子弄臟了很不好擦的！”

    第96章

    “你就特意從上海跑來送他？”

    “對?！?/br>
    我看著她大驚小怪擦箱子的樣子，心說我還沒驚訝呢，她竟然比我戲還多，“鄒航知道你來么？”知道了還不得氣死！

    “我剛跟他吵了一架?！?/br>
    ……不吵架就怪了，“他看見你紅著眼睛送莊遠不生氣才怪！”

    “送莊遠沒哭，剛才吵架哭的?！?/br>
    我扶著額頭，心里不知道是同情鄒航還是我，為什么會有這種大小姐當我們的女朋友??！

    “所以鄒航現在在哪？”

    “不知道，他從機場接我回來就冷著一張臉，我氣急了問他給誰擺臉色，他也不說話，后來到了要吃飯的地方，他去停車，我就一個人打車跑了?！?/br>
    我認命地摸出手機，果然看到鄒航七個未接來電，十幾條短信問：“看見方明雨沒有？”“什么時間下班？”“她沒找你去還能上哪？”“我在電視臺門口怎么沒看見她”“我進臺里來了你們在哪個演播廳”……

    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方明雨又沒去過電視臺，自然是到學校來找我。

    正這個時候，鄒航的電話打過來問，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怎么回事？你們倆上哪去了？臺里說你人剛走你倆去哪了？”

    “你趁早態度好一點?！蔽揖?，“我可沒義務給你看著她?！?/br>
    隔著電話線都能聽見鄒航在那邊抹臉，“對不起，太著急了，她關機了，你又不接電話，擔心出什么事?！?/br>
    這種禍害能有什么事呢，被蚊子叮了三個包算么？！

    鄒航問：“你們在哪呢？”

    “我寢室?！?/br>
    “我這就過來找你們?！?/br>
    “你別來！”方明雨對著電話說：“我今天不想見你！”

    鄒航靜了片刻，似乎某根緊繃了太多年的線就這么斷了。

    隔著空間和電流，他就說了一句：“隨你”。

    電話掛斷了。

    方明雨似乎也被這一刻震懾，但很快恢復如常，問我：“去哪吃飯？”

    我和明雨在學校旁邊的24小時書店要了炸薯條海鮮意面芝士蛋糕和冰可樂摩卡咖啡。我沒胃口，方明雨倒是吃得快且有條不紊，絲毫看不出是剛跟男朋友吵架過的人。

    我想問也不知道怎么問，在旁邊翻一本國外戰地記者的傳記。

    方明雨吃飽了把蛋糕推給我：“這個你吃了，我吃不掉了?！?/br>
    “那干什么點這么多？”我拿起叉子開始吃，她仿佛沒聽見，又叫來服務生說：“再來兩個冰激凌球，一個香草一個巧克力的?！?/br>
    “我一個人可以吃兩個?！蔽衣暶?。

    “胖死你算了?！?/br>
    這個人果然一口也不動冰激凌，獨自捧著杯子喝咖啡出神，也不說話。

    我吃東西的間隙問：“你這幾天沒課么？哪天回去？”

    “明天就走?！?/br>
    “飛過來的？”

    “對，這學期攢的錢都花機票上了！”明雨說：“不過這趟航班特別好，我到了就在機場等莊遠，正好送他走，特別有效率，都不用折騰，明天坐火車回去?！?/br>
    我心說真不愧是學霸，這種事也講效率，不過，“你就為送他過來的??？”

    “嗯?！?/br>
    我沒說話。

    明雨半晌說：“就是別人我也會過來送的?！?/br>
    行吧。

    明雨頓了頓，說了一句，“況且只有我見了他，我才知道這一年到底是逃避，還是真放下了?！?/br>
    ……也是這樣的道理。

    “所以結論是？”

    方明雨生氣：“哪有閑心想結論，氣都讓鄒航氣飽了！”

    “可我是鄒航也不高興了?！?/br>
    明雨平平淡淡說：“他有什么可不高興的，他又不是我什么人?！?/br>
    我翻白眼，你還可以更別扭一點。

    可方明雨就是這樣的女孩子，跟你吃飯，點的都是你喜歡的東西，發現你沒有胃口也不會說什么，擔心你餓著會強迫你吃一塊蛋糕，然后獎勵兩顆冰激凌球，你喜歡的口味，她從來不會記錯……

    她關心你，或者愛你，但是都不會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