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然而就在陶湘和顧山收拾好東西,等著樓上完工搬遷的時候,南寧城里卻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動亂。 一支不知打哪來的流兵占領了半邊南寧,兵匪子們打下銀行金庫,席卷了里頭所有的黃金白銀,還以占區為大本營,四處挨家挨戶搜刮富人錢財,燒殺劫掠暴行無數,顯得極度兇殘。 當地警署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慌忙阻止人手,開始征用各家男丁,預備抗敵。 從外地避戰而來的人們察覺到又要戰亂,紛紛收拾行囊坐船外逃,就連在外有著土地房產親戚的本地人也舉家奔走避避風頭。 剛剛恢復水運船運的河道上貨船來來往往,運送最多的不是貨而是人,整個市縣連著鄉鎮人口繁多,碼頭上到處都是爭搶上船的人影,船票一時一張難求。 寓棧在南區外緣,這片區域暫時還沒有被襲。 可看這局勢刻不容緩,房東夫妻倆與另一戶租戶也急得跳腳,一邊收拾好家當,一邊天天出去打探消息,可惜就是沒有寶貴的船位。 眼看連公使館也撤離去了境外,陶湘不免有些害怕,而顧山卻要鎮定得多。 他抱著她細聲安慰:“別怕,我先前不是租了一條船,那條船還在,等過了今晚咱們就走?!?/br> 有顧山這句話,陶湘頓時放心了許多,乖乖守在小屋里,看著他將屋內的雜物行李一批批提前運出去。 待到了深夜,兩人的行李精簡到只剩一只皮箱,顧山拎著沉甸甸的箱子,牽著陶湘一路往河灘倉房區走。 當初他從船行租下篷船后,還順帶租了一小間靠河的庫房作為船庫,庫鎖上的鑰匙只有他有。 現下烏船與搬運來的零碎雜物都好好地堆在庫里,等把船推下水,他們就可以坐著船沿水路離開。 顧山打開了庫房,讓陶湘在外等待,他則推著因裝滿東西而變得無比沉重的木船緩緩往河邊走。 男人力大無窮,沒多久就將重船推下了河,他剛準備抱著陶湘上船,黑黢黢的河岸兩頭突然冒出了好些個行囊款款的人影。 那些人一下子躥得極近,扒拉著船沿想要上去。 顧山要護著船上的陶湘,騰不出手將這些人驅逐,他從口袋里摸出那只裝著碎玉片的小錦袋,嘩嘩倒出放在他們眼前展示了一瞬,隨后朝著不遠處的石灘丟去。 在月光的照耀下,翠綠色的翡翠碎戒與表盤格外顯眼,一看就是極為貴重的值錢玩意。 “是翡翠!還有表!”頓時有人驚呼道。 不少人下意識松開了船邊,返身回去搶,篷船的壓力頓時一空。 顧山趁此機會踹開船旁剩余的幾個,一度將船推至深水,隨后才濕著衣物利索地翻上了船艙。 夜下的河道煙波浩渺,周圍一片人煙杳然。 陶湘躲在船篷里不敢出聲,生怕成為方才那些人對付顧山的拖累,直到小船往下游飄去,她這才松了口氣,滿船摸黑翻找起顧山的衣物,想讓他替換。 站在船頭撐竹竿的顧山聽見悉悉索索的動靜,怕她一不小心撞到身體,連忙擱下了手里的長桿,彎腰探身到艙內:“聽話,先別動,這太黑了?!?/br> 陶湘聞言立刻止住動作,等著顧山來到她的身邊。 只見顧山不知從哪里摸出來一盞煤油吊燈,點燃后整個簡陋的船篷內部都亮了起來,雖然不甚明亮,卻也足夠視物。 陶湘還是第一次上這條租來的小船,不免好奇地四處探看觸摸起來。 等她再回到顧山身上時,對方已經換上了干凈的衣褲,正將濕衣外套攤搭在竹篷頂上吹晾。 小船晃晃悠悠隨著河水飄蕩,前路昏黑不明,偶有片片波光粼粼一閃而過,不知是洑水的鱗魚,還是搖曳的水光。 顧山見船一時半刻撞不了岸,也不去管它,他取出事先準備好的醬餅放到陶湘手里:“餓了嗎?吃一點墊墊饑?!?/br> 經過方才的兵荒馬亂,陶湘確實有些腹餓,咬著硬香的餅邊,一口口吃嚼起來。 她的眸光落在包著一大疊醬餅的絹布上,旁邊還零零散散放著幾包其他的吃食,也不知顧山是什么時候裝備的這些。 顧山見陶湘乖乖吃著食物,剛毅的下頜柔和起來,抬手幫她把被河風吹散的鬢發別回耳后,旋即就著煤油燈光,整理起雜亂的船艙來。 篷船中央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帶蓋暗艙,顧山將裝著金銀的皮箱放了進去,只一個箱子就占了半滿,剩余的空處又被他塞了些不著急穿的衣物與幾小袋剩下的米面干糧。 這些東西都怕潮,被河水或雨水一打就不能用,必須好好保存。 堆積在船板上的雜亂物什一下子變少了許多,顧山又撿起兩條特意帶來的鋪褥被子墊在篷下,簡單弄出來了一處睡覺的地方。 至于鐵爐煤炭和少量鍋碗盆筷,就只得先放在另一側的船頭上,拿繩子牢牢系著,等要用時再解開。 顧山拍了拍草草弄出來的地鋪,示意陶湘等下就將就著在這上頭休息。 他們此刻并沒能離南寧多遠,路上時刻會被兩旁赤腳跑的人群追趕上,起碼要再往前飄上十幾里才算到了安全地方。 而從南寧往內陸去,沿途盡是一重一重的山林,并沒有能做駐留的繁華城鎮,最多遇上一些勉強可做補給的小型村莊。 陶湘到南寧的時候坐的是渡輪,跨越了大河大湖一路順暢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