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活下去……”她痛哭出聲來,而謝子臣呆呆看著她,腦中滿是震驚。 大理寺卿? 什么叫做大理寺卿她不當了,她當過大理寺卿嗎? 丞相的位置她不要了,蔚家少家主…… 蔚家是侯府,繼承人都是叫世子,少家主這種說法,都是在世家之中。 謝子臣呆呆看著面前痛哭流涕的人,一時有了一個想法。 如果,他是一個重新活過的人,那么蔚嵐呢? 回想起上輩子長信侯府魏華的人生,這個很快就沒落了的侯府,是什么時候改變的? 這個侯府,就是蔚嵐一個人撐起來的,就是因為這個人,才走到了今天。他回來了,但也不該影響到一個與他無關的侯府。 謝子臣自認自己是個聰明人,可回想自己當年來,十二歲是個什么樣子?再聰明,似乎也很難像蔚嵐一樣,策劃著上了戰場,不但打了勝仗,還解決北方官場上各種人際經營。 有些才能是天生的,比如對戰場的敏銳度??捎行〇|西,卻是不經歷時光打磨,不可能有的,比如做人。 謝子臣回想起自己和蔚嵐的交往,他已經是四十歲的人,和王曦們交往的時候,始終是懷著一種看小輩的態度??晌í毰c蔚嵐,似乎從一開始,就是將她當成了一個對手,一個盟友,一個與自己相當的人。 種種跡象似乎都在肯定著他這個荒謬的想法,他不由得出聲試探:“阿嵐,你是哪國人?” 阿嵐,你是哪國人? 有一個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 蔚嵐抱著言瀾的尸體,有些茫然。 誰在問她? 她是哪國人?她生于何地,長于何方? “大梁……” 她是大梁第一貴族蔚家的少家主,是大梁最年輕、最優秀的丞相。 大梁,她好想回家。 謝子臣聽到這個國家,腦中如有驚雷劈過。 她果然……果然不是當年的魏華! 大梁,這是什么國家?謝子臣腦中拼命回想,卻都發現,他所有認知里,并沒有這樣一個國家。 是啊,如果有的話,蔚嵐早該回去了。她這樣懷念那個地方。 那她在大梁到底是誰呢?是怎樣一個人呢?她和言瀾,又到底是什么關系呢? 謝子臣腦海中一時間涌現出無線問題,他突然發現,每一次當他以為自己更靠近蔚嵐一點的時候,就會意識到,自己離她更遙遠起來。 她給他們之間設下的障礙,遠比他想象中,多太多了。 他垂下眼眸,什么話都不想再問,只是繼續給她擦拭著身體。 而那個人就是在床上反反復復喊一些他不知道的名字,每一次喊,他都覺得心里揪著疼。他理她,真的太遙遠了。 第二天清晨,蔚嵐的高燒終于退了。 她模模糊糊醒過來,便看見謝子臣趴在床邊睡著,他似乎守了她一夜,蔚嵐推了推他,沙啞道:“子臣?!?/br> 謝子臣勉強睜開眼睛,看見蔚嵐,他第一個動作就先探了探蔚嵐的額頭,發現燒退了以后,他還有些不放心,探起身子來,用額頭觸碰著她的額頭。 “我沒事了?!彼郎睾烷_口,輕拍著他的背,算是安撫。謝子臣不敢碰她,他牢記著林夏的話,確認她沒事后,他有些疲憊起身道:“我上朝去了?!?/br> 蔚嵐點點頭,而后道:“言瀾……” “這件事,我回來說?!币灰共幻?,謝子臣是真的累了,他連說話都覺得需要疲憊,讓人進來伺候他換著朝服,慢慢道:“你給我解釋清楚你和言瀾的關系,我可以和你一起抗這件事。不過在你想借口之前,你先告訴我,大梁是哪里?!?/br> 他知道了! 蔚嵐猛地抬頭,謝子臣沒有看她的目光,換好朝服,轉身離開。蔚嵐連忙將染墨招進來,立刻道:“長裴何時能來見我?” “奴才立刻安排他來!”染墨看見蔚嵐的模樣,連忙著手去辦了。蔚嵐醒過來,她睡了一晚,覺得舒服了很多,趴在床上喝了些粥,長裴就進門來。他帶著面具,恭敬道:“主子?!?/br> “長裴,”蔚嵐不多說廢話,直接道:“你跟了謝子臣五年,你覺得他有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長裴愣了愣,隨后迅速回想道:“謝大人極其聰明?!?/br> “聰明也算得上奇怪?”蔚嵐驟起眉頭,長裴搖搖頭:“不,奴才說的是,極其聰明,聰明得不像個人?!?/br> “比如說?” “奴才主管謝大人的暗線,謝大人情報暗線能力怎樣,我再清楚不過,然而謝大人卻總是能猜測出超出其情報能力之外的事情?!?/br> “當年徐城水患,謝大人幾乎是在半年前就告知我們可能會有大雨,要求我們去徐城開始經營生意,并且鞏固水利,也知道當年知府貪污之事,讓我們提前收集證據?!?/br> “當年徐福是一個窮鄉僻野的算命先生,謝大人足不出戶,卻也知道他十分有才能,讓我們去請他出山?!?/br> “當年……” 長裴說出這些年謝子臣提前讓他們安排的事情,蔚嵐聽得格外心驚。 這決計不是聰明,這明明是,謝子臣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所以,他也是知道她的未來靠近的她嗎?因為她有用,還是其他? 蔚嵐心中一時無法確定,他太過讓人不安了。 她讓長裴退了下去,林夏睡醒了,便來看看她,見她精神不錯,給她用針問脈后,便道:“有一件事我要同你說?!?/br> “嗯?世子,其實有一件事我也要同你說。我給你那些藥,你不能再用了……” “這是小事?!蔽祶怪苯訐]手,滿不在意道:“要同你說一件大事……” “世子,這不是小事!”林夏打斷她,還要再說什么,就聽著蔚嵐道:“謝子臣能未卜先知!” “你再這樣……你說什么?!”林夏反應過來,提高了聲音,蔚嵐冷笑道:“沒想到吧?他其實什么都知道?!?/br> 提到未卜先知,作為一個常年沉浸網絡文學里的宅女,林夏第一個反應是——超能力? 她立刻道:“你同我說說,他是怎么個未卜先知法?” 蔚嵐立刻同林夏把她的重大發現說了一陣子。林夏認真聽著,越聽越不對勁。 一個庶子,借助先知的能力,先攀上鉆石王老五蔚嵐,借助蔚嵐宅斗成功干掉自己對手,接著開始進入朝堂,一路平步青云…… 這個劇本…… 林夏想了想,提醒道:“世子,在我們的世界,其實這種未卜先知的能力,還有另一種可能?!?/br> “嗯?” “重生。也就是這個人,曾經活過一輩子,重新回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就可以改變自己的人生?!?/br> 蔚嵐:“……” 你們的世界cao作好高端。 林夏看見蔚嵐沉思的表情,繼續道:“這種人,一般會在一個年紀,突然有一天性情大變,然后就開始像能預知未來一樣,但是他并不是所有事都能預知,他只能預知他記得的事情?!?/br> “所以世子,”林夏提醒她:“其實這個世界里,你和我都是穿越過來的變數,謝大人也未必就知道你的未來會如何。你也不要想太多?!?/br> “他這個人,”蔚嵐不由得苦笑起來:“我實在是放心不下?!?/br> “世子,”林夏想了想,勸到:“你想和他過一輩子的,對不對?” 蔚嵐愣了愣,片刻后,她點了點頭。 她答應過謝子臣,自然是會努力做到。林夏笑起來:“那這樣互相猜疑著過一輩子,有什么意思?世子,你和他是盟友,但也是戀人??傆幸惶?,你會告訴他你的身份,對不對?” 蔚嵐沉默不語,林夏溫柔將她頭發撥到身后,狹促道:“謝公子如此美貌,不能睡一把,豈不是很可惜?” 聽到這話,蔚嵐朗笑出聲來。 “對,”她點頭道:“不能睡一把,太可惜了?!?/br> “世子,”林夏嘆息出聲來,繼續道:“這個藥真的不能再吃了,我最多再給你半年的分量,你一定要停下來,不然以后別說懷孕,就算是活長一點,我也不能保證。你現在年輕,停下來,我給你好好調養。你該告訴謝子臣真相,讓他幫你守著這個秘密,如果說你這一輩子所有事情都是要自己背負的,那你還和謝子臣在一起做什么呢?不如早早分開,找一個能真心對待的人,你能坦然承認自己的身份,讓他陪著你一起走?!?/br> “世子,”她眼里滿是憐惜:“你一個人行這世間路,太苦了?!?/br> 蔚嵐沒有說話,她靜靜聽著林夏的話,卻是驟起眉頭來:“可是女人的一生,不是注定這樣的嗎?” 為什么要有月經?這是上天賜予她們的磨刀石,就是為了打磨她們,時刻提醒她們,要忍受這世間的痛苦。 讓她們更堅強,更有毅力。從小她們女人都是不能哭的,都是要擋在男孩子前面的。 母親一直告訴她,明明男人比她們更強壯,為什么還是女子為尊? 因為只有精神上的強大,才是最強大的存在。 不能承認自己的軟弱,不能當自己軟弱。刀山火海,她們從無畏懼,當男人們瑟瑟發抖時,當男人們放縱無法克制時,當男人們因為一點困難就放棄時,她們毅然前行。 所以,獨身一人扛著風雨往前,這難道不是一個女人,應有的歸宿嗎? 她的思維讓林夏語塞,她不得不承認,在她那個時代無法實現蔚嵐時代的狀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正如她所言。 女孩子哭泣隨意,男孩子被要求堅強。女孩子只適合文科,男孩子理科學不會就是笨。 刻板印象加固了能力差距,所謂的寵愛就是一刀一刀砍斷你能飛的翅膀。 她看著蔚嵐的眼睛,一時也不知道自己的對錯,好半天,只能道:“阿嵐,可是兩個人,無論男女,本來就注定互相扶持的。這個世界的男人沒有這么軟弱,你也就無需如此剛強?!?/br> “可這是我的尊嚴?!?/br> 林夏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她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起身離開。她走到門前,看見魏華在等著她,他送著她出門,見旁邊無人,眨了眨眼道:“你覺得阿嵐長得好嗎?” “世子當然是盛京第一美人!”林夏果斷開口:“我生平僅見如此美人?!?/br> “那,”魏華眼睛滴溜溜的轉:“謝子臣這樣的美貌不睡一把很可惜,我和阿嵐長得差不多一樣,這樣的美人,不睡一把,也挺可惜的是吧?” 林夏:“……” 中計了。 “阿夏,”魏華看著她紅了的臉,低啞著聲音道:“求求你,快娶我吧?!?/br> “嗯……”林夏紅著臉,低頭道:“我……很快……就買得起宅子了?!?/br> “我這里有私房錢!”魏華果斷開口:“明天就去買!” “魏華,你矜持些!”林夏有些不好意思了,魏華愣了愣,不滿道:“喂喂,你別被阿嵐傳染??!” “別說了,我要去太醫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