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 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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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一直都沒死,也很少經歷親人的死亡。記憶里,外公在他出生前就沒了,奶奶在他幼年時因病去世,他對他們沒有感情,哪怕去掃墓,也沒什么感覺。 只有爺爺的去世讓林唯一感到難過。那年他十六歲,林老爺子年事已高,在楊山的一家醫院與世長辭。林唯一參加追悼會時哭得很傷心,因為爺爺非常疼他,每次見面都會樂呵呵地叫他“小唯一”。 那是林唯一僅有的、對死亡的真實記憶,而現在,父親告訴他——大姨死了。 林唯一雖然不喜歡大姨,卻也知道大姨是個好人,她和mama姐妹情深,對他的嫌棄只是因為恨鐵不成鋼。林唯一前幾天才見過大姨,她和姨父一起來醫院看他,板著臉叫他不要緊張,說手術一定會成功。 大姨怎么會死?突發的疾病嗎?沒聽說她有什么基礎病??!mama知道了嗎?她怎么接受得了? 還有,大姨死了,為什么會導致他不能做手術?這兩者之間有什么關聯嗎? 林唯一有太多太多的疑問,林海東按住他的肩,說:“其實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是車禍,但我今早才收到消息。你姨父和表姐已經趕過去了,具體的情況我現在也不清楚。我擔心你出事,就先來找你。這事兒……我還沒告訴你媽,她還沒出院,我怕她精神受不住?!?/br> 林唯一皺起眉,問:“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姨死了,為什么我不能做手術?” 林海東看了眼單文暉,單文暉明白他的意思,剛要出去,就被林唯一拉?。骸鞍?,不用瞞著暉哥,他是自己人,他知道得越多,我就越安全,很多事,我也需要和他商量?!?/br> 單文暉低頭看著林唯一,心中熱血上涌。 林海東思索了下,覺得兒子說得有道理。保鏢們入職后,都被做過詳細的背調,單文暉是個背景干凈的退伍特種兵,為人耿直,身手矯健,兩年多來和林唯一相處得很融洽,林海東對他是放心的。 他關上病房門,走回林唯一身邊,拿出手帕擦掉額頭上的冷汗,把早已擬好的說辭說給兩個年輕人聽。 林海東說:“那個捐贈者是你大姨找到的,人在虹城,目前是腦死亡狀態,由你大姨出錢給他用儀器維持著生命體征。本來已經聯系好虹城的醫院,今早會取出心臟,送到這邊來給你移植,但是你大姨出車禍去世了,非常突然,那個手續……手續就來不及辦,需要等幾天,等幾天就行?!?/br> 林唯一:“?” 他與單文暉對視一眼,都覺得林海東的話里漏洞百出,有所隱瞞。 器官捐贈的手續很嚴格,一邊取出,一邊移植,是救命的大事,有時受體和供體相隔遙遠,還會動用醫療直升機。林唯一的這場手術準備了好多天,按照道理手續早就應該辦好了,即使鄒婉死了,也不會影響手術進行。 打個比方,如果林唯一是病危狀態,手術刻不容緩,還會因為一個辦手續的人意外去世而取消手術嗎? 不會的! 醫院對貧苦百姓都有綠色通道,何況林唯一這樣的富家公子。臨時取消手術,要么是因為受體,要么是因為供體,而受體林唯一什么事都沒有,那問題就只會出在供體上。 “就是這樣?!绷趾|眼神飄忽,幾乎不敢與兒子對視,說,“唯一,再等幾天吧,這么多年都等下來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幾天。爸爸答應你,很快就會辦好手續,讓你做手術。眼下,我們先把你大姨的后事辦掉,你大姨……對你有恩,你要記得她的好?!?/br> “我沒關系,爸,你自己也不要太激動,注意身體?!绷治ㄒ唤邮芰素暮?,開始擔心mama,“你要把這事告訴mama嗎?” “要的?!绷趾|說,“我現在就去見她,你先在這兒休息,讓小單陪著你?!?/br> —— 林海東離開病房,發現自己像從水里撈出來,襯衫都被汗水浸透了。 助理見他腳步虛浮,面容慘淡,想來攙扶,他擺了擺手,說:“不用,我自己能走?!?/br> 助理很擔心:“林董……” “我沒事,你先讓我靜一靜?!绷趾|還沒從極度的驚駭中回過神來,這天早上,他被幾個出人意料的消息連環轟炸,要不是因為性格堅韌、心理素質強大,真的會撐不下去。 他對林唯一撒了謊,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對兒子說真話。 他也不敢把實情告訴給妻子,她身體還沒好透,哪里經得住這樣的打擊? 林海東閉上眼睛靠在墻壁上,抬手捏著鼻梁,回憶起早上的那通電話。 這原本是個充滿希望的早晨,林海東很早就起了床,準備去醫院陪伴兒子做手術。 妻子還在住院,身體恢復良好,林海東覺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正愉快地用早餐時,他接到邵駿打來的電話,平時頗為威嚴的邵院長當時竟是驚恐萬狀,吐出來的每個字都在顫抖:“林先生,你收到消息了嗎?鄒婉死了?!?/br> 林海東一時以為自己在做夢,驚訝地問:“哪個鄒婉?大姐?大姐死了?怎么回事?” 邵駿沉痛地說:“是車禍,昨晚發生的,人送到醫院前就沒了,警察半夜才查清身份,通知了家屬,還有我?!?/br> 林海東既悲痛又疑惑:“我都沒收到消息,兆峰和依蘭都沒給我打電話,警察為什么會通知你?” 邵駿說:“因為鄒婉出事前,剛和我通過電話?!?/br> 林海東更想不通了,在他眼里,邵駿與他們家的聯系就是因為林唯一,平時鄒敏與邵駿溝通最多,鄒婉怎么會和他通電話?他倆見面時表現得十分客氣,林海東從來沒聽妻子說起過,大姐和邵院長私底下還有聯系。 “你和鄒婉……”林海東剛要發問,就被邵駿打斷了。 “林先生,現在我們先不談鄒婉的死,我找你是有三件要緊事?!鄙垓E說,“第一,警察初步判斷車禍是意外,是鄒婉超速變道,第一個撞上的大貨車。但我覺得這里頭也許有人為的因素,因為鄒婉在事發前給我打過電話,告訴我,有人在跟蹤她。我沒有錄音,沒有證據證明我們的通話內容,所以我沒有把這個信息告訴給警察,我怕被滅口?!?/br> 林海東:“……” 事情比他想象的還要復雜。 邵駿即使嚇壞了,講起話來還是條理清晰:“第二件事,我向你尋求幫助,希望你能派保鏢保護我。我承認,我從鄒婉那兒知道了你和林太太的一些秘密,但我從來沒透露給任何人過,包括我的妻子和女兒。我向你保證,以后也不會外泄,所以,請你派人保護我?!?/br> 林海東思維敏捷,從那句“我從鄒婉那兒知道了一些秘密”里,隱約猜到這秘密是和什么有關。他和妻子為人正派,行事磊落,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只有那一個。 林海東當即應允:“好,我答應你,通完電話我就去安排。第三件呢?” “第三件,是和林唯一有關?!鄙垓E說,“今天的手術做不成了,因為,因為……供體在鄒婉那兒,她把供體藏起來了!” 林海東難以置信:“供體不是你找到的嗎?不是在醫院嗎?!” “不是,供體……你難道……唉……”邵駿吞吞吐吐,最后還是說了出來,“林先生,我以前見過這個捐贈者,還給他做過檢查,但最近幾年,鄒婉給他換了地方,我就一直沒見到他。本來,今天早上,鄒婉會帶著他去一家我安排好的醫院取心臟,醫生都就位了,手續都由鄒婉負責。結果鄒婉死了,現在沒人知道供體在哪兒!你明白嗎?” 林海東把所有的線索都梳理了一遍:鄒婉,邵駿,秘密,供體,跟蹤,車禍,心臟移植,林唯一…… 他腦海里浮現出一個荒誕不經的想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看了眼周圍,確定無人后,低聲問:“你說的供體,不會是……我另一個孩子吧?” 邵駿給了他肯定的答案:“就是他?!?/br> “他不是早就死了嗎?!”林海東快要瘋了,心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而是變成了恐懼,低吼道,“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呀!我親手交給鄒婉的!她說會幫我去處理掉!他還活著?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還活著?!” 鄒婉都死了,邵駿覺得已經沒必要再瞞著林海東,再瞞下去,搞不好他的命都要沒了。 邵駿說:“他還活著,一直都活著,我見過他?!?/br> 林海東渾身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雙目發直,嘴唇微張,大腦一片空白,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 “你說什么?鄒婉死了?林唯一的手術還取消了?”柳翠坐在茶室里通電話,耳朵里戴著耳機,手里擺弄著她的花草,漫不經心地說,“看來,那個消息是真的呀?!?/br> 電話里的人不知說了什么,柳翠“咯咯咯”地嬌笑起來,“我沒告訴過你嗎?哎呦抱歉抱歉,我忘記了,一直以為你知道呢?!?/br> 她把一朵黃玫瑰插進花泥,調整著造型,邊玩邊說, “我以前查到過一個小道消息,一直沒法求證?!?/br> “有個二十多年前在楊山三院工作的護士,是林海東的小學同學,有一次喝醉了酒,對別人吹牛,說她知道大富豪林海東一個天大的秘密?!?/br> “她說,大家都認為東敏集團的林海東夫妻膝下只有一個獨生子,但其實,鄒敏當年生的不是單胎,而是一對……雙胞胎?!?/br> 作者有話說: 第40章 、葬禮 鄒婉于六月五號晚上八點二十二分去世, 享年六十二歲。 三天后,她的葬禮在彥城殯儀館舉行,在各地工作、求學、生活的鄒家人都趕了回來, 連鄒培琛那正面臨畢業的大兒子鄒景飛也臨時飛回國內, 只為送大姑最后一程。 五一時全家齊聚彥城給鄒老太太祝壽的場面還歷歷在目, 此刻,同樣的一群人卻站在悼念大廳,送別那位一生勤懇的鄒家長女。 警方的調查沒有反轉,車禍就是意外,但在某些人心里, 這件事疑點重重,還不能蓋棺定論。 彭兆峰突逢巨變,失去愛妻,悲傷得不能自已, 彭依蘭和弟弟攙扶著父親站在母親的遺體前,也是淚流滿面。 彭依蘭是個出了名的工作狂, 五年前因為平衡不了家庭和事業的關系, 干脆和丈夫離了婚, 接著又被調去海城分公司做一把手, 無暇照顧女兒, 就把女兒曉曉留在彥城, 拜托已退休的母親撫養。 鄒婉生性古板, 對這個外孫女卻是疼愛有加,八歲的曉曉與她感情深厚,一夜之間沒了外婆, 哭得撕心裂肺, 不停地喊:“外婆, 外婆!你不要曉曉了嗎?嗚嗚嗚……” 林唯一看著這一幕,不禁想起自己那去世六年多的爺爺,眼眶一熱,別開頭不愿再看。 他的身邊是精神恍惚的鄒敏,黑衣素顏,被林海東扶著才能站穩。 鄒敏想不通,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 兒子同意手術,她多年夙愿即將成真,可在手術的前一晚,大姐居然獨自開車去虹城,說是去給那位捐贈者辦手續,結果就出了意外,大姐死了,林唯一的手術也延后了。 大姐為什么不讓司機開車?她都六十多歲了,彥城到虹城開車要四個多小時,家里又不是沒有司機,她不怕辛苦的嗎?再不濟,坐高鐵也行啊,坐高鐵只要兩個多小時,又快又輕松,干嗎要開車呢? 她還超速,違規變道,開到了140碼,老天!那根本就不像性格嚴謹的大姐會干出來的事啊。 還有,為什么心臟捐贈者的手續要大姐去辦?這不是邵駿負責的嗎?就算是邵駿委托大姐去辦,大姐也不用自己去跑啊,手底下明明有那么多人可以跑腿,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鄒敏愧疚又自責,大姐為了林唯一的手術而遭遇意外,這叫她將來怎么面對姐夫和彭依蘭姐弟? 鄒婉的遺體被拉進去火化時,悼念大廳頓時響起一片慟哭聲,鄒敏幾乎哭暈在林海東懷里,鄒靜、鄒培琛、彭依蘭等人也是聲淚俱下。 林唯一站在人群中,聽著周遭的一片哭喊聲,竟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是他第一次經歷上一輩的死亡,情不自禁地展開想象,如果死的是他的父母,他會怎么樣? 林唯一沒有深想下去,因為不覺得林海東和鄒敏會死得比他早,還不如幻想一下自己的葬禮——他靜靜地躺在透明棺材里,身上擺滿鮮花,遺照上是他英俊的臉龐,他的爸爸mama、姨媽姨父、舅舅舅媽……所有人都來為他送行,恭喜他終于脫離苦海。 他朋友不多,說得上來的只有單文暉和攸晴,他們一定會來,也一定會哭,他見過他們哭泣的樣子,可以想象那幅畫面。 林唯一抬頭看向屋頂,心想,人真的有靈魂嗎?如果真的有,此刻的大姨是不是就飄在屋頂上,用那張老氣又嚴肅的臉龐注視著大家。 要是他的話,一定會開懷大笑,他解脫了呀,真開心,??!到時候會不會有兩縷靈魂?他和林小二手拉著手,一起去投胎。 過了奈何橋,喝下孟婆湯,他們就分道揚鑣吧,下輩子,不要再彼此糾纏了。 鄒婉的遺體火化完,眾人步行去墓園送她下葬。 彭依蘭讓弟弟去捧骨灰盒,自己走到鄒培琛身邊,低聲說:“舅舅,借一步說話?!?/br> 鄒培琛跟著彭依蘭走到路邊,彭依蘭開口道:“我長話短說,舅舅,mama撞車前給你打電話,你們到底說了些什么?” 鄒培琛表情悲痛:“沒說什么呀,第二天唯一要做手術了,你mama就想問問我什么時候回來看他,我知道心臟移植是個大手術,就說等唯一恢復個三五天,我再趕回來探望,就說了這些?!?/br> 彭依蘭沉著臉沒吭聲,看不出是信還是不信。 鄒培琛流下淚來:“我和你mama平時也會打電話,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直都很照顧我。長姐如母,我和她年齡差了十多歲,小時候是被她帶大的呀。我真是做夢都想不到,她居然會用這樣的一種方式離開我們?!?/br> 彭依蘭點點頭:“舅舅,你別多想,因為mama去世前的最后一通電話是打給你的,所以我……” “我知道,我理解?!编u培琛誠懇地說,“警察也來問過我,那我和你mama是親姐弟,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通電話的嘛,這事兒真的是……唉……” 兩人結束交談,跟上大部隊,鄒培琛快步走到妻子身邊,拿出紙巾擦眼淚。彭依蘭冷眼望著他的背影,知道舅舅沒說實話。 那通電話很可能是mama遭遇車禍的關鍵,通話內容只有鄒培琛知道,他不說,根本就沒法調查。 一個年輕人來到彭依蘭身邊,與她并肩而行,說:“表姐,節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