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不過你說得也沒錯,的確是血案?!奔o璇扯了扯唇,“我現在跟我那個倒霉爸一步之遙,也是半只腳踏進監獄了?!?/br> 如果查出來她沒有任何違規,水晶燈掉落只是意外,大概率不會面臨賠償甚至坐牢,但如果受害者不依不饒,她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這個社會總是同情弱者的,連她也忍不住同情那對失去孩子的父母。 但這不是她傻乎乎背鍋的理由。 “小安,你過來?!奔o璇蹲在地上,撿起來一根金色彎針,“你瞅瞅這個大頭針?!?/br> 安尋從她手里接過去:“怎么了?” 紀璇扯了扯唇:“你再看看唄?!?/br> 安尋認真端詳著,用手指捏捏,居然斷了。 這是燈上面固定水晶球的部件。 紀璇又找了好幾個,全都是這種情況,當即打電話給燈具商核實,對方說如果發生這種情況,多半是安裝師傅的問題,大頭針擰了太多次才會斷。 “你幫我查查施工公司那幾天的考勤,問問這燈是誰裝的?!奔o璇盯著空蕩蕩的大廳吊頂,說,“只用膠釘不打膨脹螺絲多半也是他的手筆?!?/br> 的確是施工方的失誤,跟她沒太大關系。 紀璇暫時松了口氣,回到公司。 安尋的結果很快過來,找到了安裝最后一個燈具的師傅,叫劉福全,但人上個月就從公司辭職了,就職時留下的信息也很模糊?,F住址搬走了,老家只填到縣里。 晚上秦肆來接她,帶她去了趟公安局,找到負責案件的孫警官,紀璇把目前自己查到的和想到的全都一五一十地說了。 “放心吧,我們會盡全力找人,后續要是有什么線索,請第一時間聯系我們?!?/br> “謝謝警官?!?/br> 從公安局出去,坐進車里,紀璇深深地吸了口氣,把腦袋靠在秦肆肩上。 緊接著腦袋被揉了揉,額頭上落下個吻:“害怕了?” “沒有,就是跑了半天有點累?!彼鄙碜?,系上安全帶,“走吧,回去我要泡個澡?!?/br> “給你買了新的精油?!?/br> “嗯?!?/br> 秦肆把租房退了,正式住在她家。 晚上,被窩里的女孩把自己縮成一個球,鉆進他懷里。 她安靜了很久,才說:“其實,我也不是完全沒做錯。如果驗收的時候我親自去,可能就會發現這個問題,可能那個小孩也不會出事?!?/br> 水晶燈是最后安裝的,定制等了比較久,而她也沒想過會有工人蠢到忽略這種安全問題。最后驗收,只派了手下的人去。 “這不是你的錯?!鼻厮恋皖^吻了吻她,“睡吧?!?/br> 第二天早上,秦肆送她去上班,直送到公司門口才放心。 紀璇往電梯間走,剛看到安尋想打聲招呼,突然不知道從哪冒出個人把她攔住。 年紀不大的女人,衣衫凌亂,面容憔悴,拽住她的手像是用了渾身力氣:“你這個殺人犯!你還我兒子!” 那雙眼目眥欲裂地盯著她,唾沫星子都噴到她臉上,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神情,充滿憤恨,恨不得同歸于盡的神情。 毋庸置疑,是那個孩子的mama。 紀璇忍不住眼睛發燙,眼淚都快要涌出來,卻被她推搡得說不出一個字,甚至被她掐住脖子罵:“我掐死你這個殺人犯!掐死你!我兒子被你害死了!你也別想活!” 安尋想過來拉架,卻被攔在層層疊疊的記者和媒體外面,那小身板動彈不得,擠得臉頰通紅。 眼看那孩子父親提著一桶東西徐徐靠近,同時聞到一陣刺鼻的氣味,像是硫酸,安尋大喊了一聲:“璇姐!小心硫酸!” 紀璇整個人懵了懵,被女人拽著衣領動彈不得,眼看那桶里的東西就朝她潑過來。 突然一道高大的身影擋在她面前,聞到硫酸燒灼的氣味。 紀璇瞬間濕了眼睛,整個人都在發抖,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住,說不出話,也幾乎喘不過氣。 她望著他不停地搖頭,眼淚越流越多。 秦肆卻還是那副慵懶勾唇的樣子:“我沒事?!?/br> “怎么可能沒事,你快——”腦子才反應過來,她手忙腳亂地要給他脫衣服。 秦肆安撫地摸摸她頭,把手里舉著的大衣扔到地上。 好好的大衣,已經快變成一片焦黑。 雖然有所準備,手背上還是濺到了一點,紀璇趕忙把他帶進醫務室。 醫生給他簡單做了處理,慶幸道:“還好這硫酸不是太濃,不然就嚴重了?!?/br> 從醫務室出去的時候,紀璇還忍不住在啜泣。 秦肆揉揉她腦袋,把人摟懷里:“現在知道怕了?” “我是怕你?!奔o璇一把抱住他腰,仿佛用了全身力氣,箍得緊緊的,“那可是硫酸,你就這么跑過來,有沒有想過后果?” “想過?!鼻厮列α诵?,安撫地拍著她背,“所以找人順了件大衣?!?/br> 紀璇忍不住哭得更兇:“要是沒那件衣服你怎么辦?” “那我就……”頓了頓,他云淡風輕地說,“認栽唄?!?/br> 紀璇邊哭邊捶他胸口。 他說過,他不想為她去死。 但假如真的生死攸關,他依舊會毫不猶豫地擋在她面前。 那對夫妻已經被派出所帶走了,有人正在清理大廳殘留的污漬,秦肆把大衣的錢給那位小伙子轉過去。 紀璇送走他后,乘電梯上樓,在茶水間遇到幾名同事,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她一走開,那些人就湊到一塊兒竊竊私語。 起初她沒放在心上,回辦公室照常工作,直到安尋給她送文件來,目光亦有些躲閃。 紀璇狐疑地看過去:“有話就說?!?/br> 安尋用力抿了抿唇,說:“你今天還沒看微博吧?” 聞言,紀璇伸手去拿手機,被她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摁?。骸皠e看,沒啥好東西,都是些鍵盤俠胡言亂語,總監說會讓公關部處理的?!?/br> “講我八卦是吧?”紀璇扯了扯唇,嗓音諷刺,“說我是殺人犯?不配做設計師?不配在斐瑞工作?不如跟那小孩一樣去死了償命?” 安尋眼皮一顫:“你怎么知道?” 紀璇看上去滿不在乎:“有腦子就能猜到?!?/br> 安尋攥了攥手指,咕噥:“不過可不止這些?!?/br> 紀璇威脅的眼神看過去,安尋迫于yin威,只能實話實說:“有人說你接光海的項目時就和秦總有不正當來往,說你和甲方關系不清不楚,違背行業道德,帽子扣得挺大的。如果公司信了,說不定要查你?!?/br> “查唄,我從來都按規章辦事,不怕查?!奔o璇嘲諷地哼了聲,“不過說話要講證據,這關秦總什么事?把他扯進來是不是有點過分?” “是啊?!卑矊c點頭,“不過你倆的確是在談戀愛,雖然我們知道你倆是后來才談的,那幫鍵盤俠可不知道,而且有人把早上的視頻放到網上了,這下他們更有話說?!?/br> 紀璇忍不住罵了句:“一幫吃多了沒事干的垃圾?!?/br> “就是這樣?!卑矊び悬c擔憂地望著她,“你沒事吧?沒事我就去工作了,你隨時叫我?!?/br> “沒事,去吧?!?/br> 紀璇是真的沒放在心上。 如果她是那種別人說兩句閑話就自亂陣腳的人,根本活不到現在。 她從上學時就不合群,腦子里只有學習,成績好還獨來獨往,沒朋友,是那些小團體最看不慣最想欺負的對象,背后說壞話,當著面也不避諱。 她不會給那些人成就感,所以習慣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 更何況是網上那些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鍵盤俠。 審了幾個設計方案,秦肆給她發微信過來,是一段視頻。 地點在一家咖啡廳,記錄兩個男人會面的視頻,其中一個是嚴皓。 另一個穿著工裝服,戴著帽子遮住面孔,但從袖子上的花紋來看,是那家施工隊的人。 時間就在安裝水晶燈的前兩天。 紀璇火速按時間核對了一下那天施工隊的考勤表,就是那位辭職跑路的工人。 秦肆:【錄像我已經發給孫警官?!?/br> 紀璇感動地敲字:【謝謝?!?/br> 秦肆:【就口頭的?】 司馬昭之心,紀璇忍不住笑出聲:【那你還想怎么樣?】 秦肆:【晚上回家再算?!?/br> 頓了頓,又提醒她:【看微博?!?/br> 紀璇打開微博,忽略掉快要淹沒她的罵人私信,從關注列表點開他的微博。 置頂是十分鐘前剛發的一條: 【我們是情侶,是愛人,今后也會是夫妻,家人。但項目合作期間,不存在任何違反職業道德的私下交往。 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第42條規定,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實誹謗他人的,處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罰款;情節較重的,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五百元以下罰款。(注1) 根據《刑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一,違反國家有關規定,向他人出售或者提供公民個人信息,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罰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注2) 網上關于我未婚妻的不實言論及人rou行為,我會依法追究到底?!?/br> 紀璇給他點了個贊,吸了吸酸脹的鼻子,發信息道:【差點忘了,您還是哈佛大學法學高材生呢?!?/br> 秦肆:【混來的雙學位,也就唬一唬外行?!?/br> 【這不是想著要回來見你,不能太丟臉么?!?/br> 紀璇知道他就是謙虛,哈佛的雙學位哪是那么好混的。 可他從來沒為私事發過微博,這是第一次。 現在做生意營銷很重要,他的個人形象也會和企業形象掛鉤,一著不慎就可能會遭到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