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我父親是橋梁設計師,那座橋就是他……”秦軼言的聲音斷斷續續,說到這兒還是忍不住咬緊了嘴唇。 “???”謝淮失神地喊出聲,似乎已經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他記得那座橋,去年工圖課楊文維讓同學們分析近年來的重大工程事故,蔣社就講了這件事。 而且當時秦軼言就坐在自己旁邊。 謝淮一時失語。 “那座橋從交付到坍塌只有一年零兩個月。司法機關成立專家組調查,一致認為是他設計的缺陷導致橋體承重不均勻,承擔主要責任?!鼻剌W言望著眼前被夕陽染紅的湖面,語氣平靜得駭人,“祖父年事已高,氣得腦溢血住院。我連期末考都沒參加,回來找律師請醫生,結果沒想到……” “又發生什么了?” “在起訴書寄到我家后的一天,程永沛跳樓自殺了?!?/br> “程永沛?” “我爸?!?/br> 秦軼言提到這個名字,幾乎是咬牙切齒。 那不相當于畏罪自殺,任憑別人把錯往死人身上推嗎?謝淮不敢再問,通過搜索引擎了解事情后續。 因為程永沛意外身亡,檢察院撤銷了對他的起訴,最后僅有幾名養護單位的負責人被處以罰款和半年有期徒刑不等。 “那如果叔叔活著,有機會翻案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有,我相信事情沒有這么簡單?!鼻剌W言輕聲嘆氣,“我看過他的手稿,發現設計初期他打算用傳統的混凝土作引橋橋墩,最后卻換成了鋼混結構。雖然鋼混應用于土木有其獨特優勢,我還是無法認同這個改動。所以后來我放棄設計學建材,就是希望從本質入手,減少悲劇發生?!?/br> 讀博的幾百天里,每個失眠的夜晚他都會拿出設計稿坐在電腦前,不停建模還原事故當天的場景。 一遍又一遍無意義的重復,都告訴他同一個血淋淋的事實——橋體的設計確實存在缺陷。 如果不換成鋼混結構呢?如果大橋側翻時沒有油罐車造成二次爆炸,應該會少死很多人。要是他沒有逃避責任,而是對簿公堂,事情會不會出現轉機? 千萬種假設涌入他的腦海,揮之不去。秦軼言知道程永沛有些瘋癲、想法激進,但他不相信自己的父親、現代最杰出的鐵路工程師程鑫的兒子會犯這種錯誤。 可惜沒有如果。秦軼言忘不了那天,警察打電話通知他去收尸,在西柴一座爛尾樓里看到了白布蓋著的父親。 地上墻上血跡飛濺,他沿著小路走到白布前。消防員說他的死相很難看,但秦軼言還是狠下心揭開了布。 然后他吐了,當場吐了一地。 直覺告訴他——完了。從今往后,什么都沒有了。 秦軼言真的很想扇他爸兩巴掌,喊他起來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逝者已矣,活人卻要替他受罪。之后的半年,秦軼言賣房賣車交賠款,還整天被死難者家屬堵在家里,承受無端的謾罵。 爺爺和母親相繼生病去世,他的情緒也日漸失控,直到有一次恍惚中割腕自殺,送到醫院救活后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按照原定計劃,他可以公費留學,獲得僅授予北美建筑系優秀畢業生的工程師之戒,開一家自己的事務所當設計師。 而現在手上戴的,卻是爺爺的遺物,一個永遠禁錮他的冰冷圓環。 “嘶……”秦軼言突然覺得胸口一陣悶疼,抓著領口的衣服蜷起身體。 “你沒事吧!”謝淮嚇得從椅子里彈起來。 “冷?!彼爻榱顺楸亲?,像是在撒嬌,“謝淮,我冷?!?/br> 謝淮聞言手忙腳亂地脫下外套披上,一邊捋著他的后背說:“對不起學長,我、我還是不該問那么多?!?/br> 秦軼言不說話,攬住他的腰,下巴架在他肩頭,將身體的一大半重量都挪到謝淮身上。 謝淮的腰很軟,身上散發著一股強烈的溫熱氣息,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大貓。 秦軼言聞到他的味道,就好像吮吸了他的血脈,為自己這具殘破不堪的身體注入活力。 謝淮任憑他抱著自己,低頭看到卷起的袖口,表帶下露出那截沒有完全遮住的手術傷疤。 突然,一種詭異的念頭在腦中浮現——自己出車禍的地方也是西柴市。 雖然強烈的沖撞讓他失去了大部分記憶,醒來后的幾年里他經常會夢到一片漆黑的建筑工地,似乎是潛意識里不想忘記什么。 “秦軼言,或許我能幫……” 話音未落,卻被他搶先打斷。秦軼言破天荒地在他肩上蹭了下,苦笑地抬起頭:“抱歉,本來應該恭喜你晉級的?!?/br>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謝淮氣急敗壞。 “聽到了,你已經幫過我很多了?!鼻剌W言努力保持笑容,摸了摸他的后腦勺,“請你吃頓飯吧。下周開始我要忙大類招生的分流工作,有一段時間顧不上你?!?/br> -------------------- 注:1.西柴市為虛構地名。 2.鋼混,即鋼筋混凝土。相較混凝土而言,鋼筋抗拉強度非常高,一般在200mpa以上,故通常人們在混凝土中加入鋼筋等加勁材料與之共同工作,由鋼筋承擔其中的拉力,混凝土承擔壓應力部分。(摘自百度百科) 終于寫到主線劇情了! 還有關于副cp的問題,正文應該不會寫太多,如果你們喜歡記得和我說,到時候補個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