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 第90節
也不知他二弟是如何選的女婿,和這種蠢東西成了兒女親家,實在晦氣。 還是他眼光好一些。 陸峮顯然也被鄭循清蠢到了。 “鄭大人還沒明白過來?”陸峮實在不耐煩和他浪費時間了,他還要急著處理完了事兒回屋摟著嬌小姐說些見不得人的話呢,因此說話更加犀利直白起來,“從始至終,你都是那條被釣的魚,懂了嗎?” 他的岳父雖說人愛顯擺了些,說話愛說教些,可是在大是大非上,還是挑不出什么大錯的。 自然了,若岳父大人真犯了什么錯,陸峮也會及時把他拎回來。 玩歸玩鬧歸鬧,別拿嬌小姐的名聲開玩笑。 她就該一直是眾人心里完美無缺的崔檀令,哪怕陸峮知道真實的她有些小毛病,可是他忍受不了因為旁人而讓她的名聲蒙上污點。 嬌小姐不能有一個反賊阿耶。 好在岳父自個兒也清醒,私下同他籌謀一番,來了一出甕中捉鱉的大計。 寒風中猶殘留著鄭循清的大罵聲,陸峮動了動耳朵:“走吧?!?/br> 見崔起縝要翻身下馬,陸峮忙道:“崔大人不必客氣,你年紀大了,在冷風里走久了容易拉肚?!?/br> 這兒離大臣們議政的紫宸殿還有一段距離。 崔起縝:……他倒還沒有老到那樣不中用的地步。 他搖了搖頭:“陛下先行吧,臣慢慢走過去就是?!?/br> 陸峮臉垮了,這岳父大人真沒有眼力勁兒,看不出他想早些處理完了事兒回去尋嬌小姐? 天子女婿臭著臉縱馬走了。 衛兵們很快將鄭循清及其同黨帶來的那些侍衛府兵包圓收拾了,空曠的殿前廣場只剩下崔起縝一個人。 他走得很慢,任由風雪撲在臉上,也未曾閃躲。 這樣冰冷的霜雪落下,能叫他腦子更清醒些,思考崔氏的未來該何去何從。 滎陽鄭氏就是一個先例。 皇權鼎盛,世家衰微似乎成為必然之勢。 那他該如何做,才能在保證崔氏長盛無絕? 此次選擇了天子女婿合作,一是鄭循清實在欺人太甚,背地里使了那些下作手段害他老母,還妄想以此來離間他與天子女婿…… 想到自己之前還險些中計,崔起縝儒雅俊美的老臉上閃過幾分不自在,但很快又被凝重之色給取代了。 如今高坐皇位之上的天子是個行事與眾不同的角色,他若要保全崔氏,乃至叫崔氏更進一步,少不得只能順著天子的步伐往下走。 可等到天子勢力進一步擴大,不再需要世家,而是有了更多寒門官吏為之效力的那一日,不知會不會迎來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的地步? 崔起縝重重嘆了口氣,罷了,眼下也只有順著天子的心意行事了。 他不想再看見向來疼愛的兕奴臉上再露出那樣陌生又失望的神情。 ……嗯,也不想再被丹娘趕去睡書房了。 · “陛下回來了?” 崔檀令握著繡花針的手一頓,好險沒戳著自己的手。 樹一點了點頭:“是,屬下將審問那小內侍所得的口供送去紫宸殿,正好撞見陛下回來,他特意囑咐屬下回來傳個話,叫娘娘莫要憂心,他好著呢?!?/br> 這的確是陸峮會說的話。 知道他安全無虞,崔檀令松了一口氣,緊接著又問:“我阿耶呢?你看見我阿耶了嗎?” 若是阿耶有罪,此時定然就沒有還能入紫宸殿議政談事的資格了。 樹一想了想,搖了搖頭:“屬下去的時候只有陛下同沈大人在,還沒瞧見其他大人?!?/br> 崔檀令有些失望。 綠枝給她捧了個熱乎乎的手爐過來,輕聲細語道:“興許是崔大人還沒到呢?陛下的速度總是比其他人要快一些的?!?/br> 手里捧著一個沉甸甸又熱乎乎的手爐,崔檀令的心仿佛也跟著安定了下去,她點了點頭,沒再去想這件事了。 綠枝使了個顏色,紫竹便拿了個白玉小錘過來,捶一捶,娘子就會睡著了! 她舉著白玉小錘還沒開動,就聽見崔檀令問:“你們說,這長安,哪里的寺廟最靈?” 她還記掛著之前得知陸峮險些出事時對滿天神佛許的愿。 現在陸峮真的平安回來了,按著規矩,她是該去寺廟里還愿,添些香油才是。 寺廟?娘子一向不信這些東西的,從前陪著老太君去山上寺廟燒香都是懶懶散散的,自個兒從不去主動拜,怎得今兒想著這事了? 綠枝想了想:“洪福寺、法幢寺、興國寺都是長安周邊有名的寺廟,老太君從前愛帶著娘娘您去的華嚴寺也是個香火旺盛的去處,多是女眷去呢?!?/br> 華嚴寺。 崔檀令點了點頭,她也去過幾回,便擇個日子去那兒上香還愿好了。 心里一直懸著的事兒都差不多放下了,情緒緊繃了大半日的崔檀令很快就感覺一陣疲乏,倚在柔軟的秋香色素面錦緞引枕上,她很快就頭一歪,睡著了。 還舉著白玉小錘的紫竹:……那她是捶啊,還是不錘呢? 綠枝輕手輕腳地將她的鞋子脫了,又和樹一倆人將崔檀令給擺正讓她更好躺下,歪著身子睡久了會很難受的。 修竹心細,又去往她身上搭了一條牡丹百蝶穿花錦被蓋在她身上,看著她睡得臉蛋紅撲撲,綠枝她們這才放心,一塊兒去了隔間,免得打擾到崔檀令睡覺。 這一日娘子情緒起起落落的,累人得很,還是叫她好好歇息一會兒吧。 崔檀令這一覺便睡到了暮色四合,陸峮正巧盛著瑰麗晚霞回來了。 她瞇著眼睛去看,自窗外綿延千萬里的萬丈霞光不知何時就被一道高大身影給遮擋住了。 陸峮看著她剛睡醒那副呆模樣,十分自來熟地將人攬到懷里親了親:“睡好了嗎?” 是睡得挺好的。 崔檀令便點了點頭。 “郎君呢?” 鼻間浮現的全都是他身上的清苦氣息,崔檀令懶懶倚靠在他懷里,剛睡醒的身子還有些乏力,有這么一個人rou墊子靠著,她覺得舒服了很多。 身上沒什么力氣,她問出來的話也帶了些嬌,綿綿落在陸峮耳朵里,像是有一團云吹了進去。 撓得人心癢癢的。 陸峮得了樹一遞過去的口供,心里知道那內侍說的話定然嚇到了嬌小姐,看著她現在的樣子又憐愛又愧疚,親了親她的額頭:“有你在家里等我,我當然要全須全尾地回來?!?/br> 他不僅安全回來了,還用了一個新學的四字兒成語呢! 崔檀令懶懶掀起眼皮瞥他一眼,想撐著手坐起來,可她人靠在他懷里,這一出手,就壞事兒了。 陸峮被按得黑臉泛紅:“……我出去了一趟,還沒沖澡?!?/br> 崔檀令下意識反問:“你騎馬去的?” 陸峮點了點頭,他又不是嬌小姐,面皮厚著呢,哪能坐馬車去,多慢。 崔檀令看他的眼神便帶了些嫌棄:“那你還不去好好搓一搓?”怎么能草草沖個澡就算了? 冬日里塵土雖然沒有春夏時多,但他近日折騰往返,在路上定然也蒙了不少灰塵的。 這么想著,崔檀令不由得默默挪了挪腚,離他遠了些。 陸峮看笑了,一把又把還在專心挪腚的嬌小姐攬到懷里,粗野地捧著她的臉親了好幾下:“連你的郎君都嫌棄?” 那是當然的了! 崔檀令使勁兒推他:“你快去沐浴,快去?!?/br> 陸峮拿這嬌氣的婆娘沒轍,又恨恨地親她一口,這才甩手去了浴房。 等他走了,崔檀令這才慢吞吞地起了身。 綠枝她們見陛下拐道去了浴房,這才進屋來。 她們可不是娘子與陛下剛剛成親時那么不懂事的樣子了,知道陛下與娘子單獨在一塊兒時,總要做些羞人事兒,為了不打擾小夫妻親熱,她們都識趣地在屋外候著。 崔檀令睡了一覺之后覺著頭發亂糟糟的,又坐在梳妝臺前叫樹一重新給她綰發。 不要多么華麗復雜的高髻,只簡簡單單綰成一個隨云髻,綴上一朵鵝黃色紗絹堆成的牡丹花,花瓣在昏黃宮燈照耀下散發出柔美光澤,其余什么東西也沒加,簡簡單單一朵國色牡丹,愈發襯得她華容婀娜,美若明珠。 樹一的手從前是握刀握鞭的,可到了昭陽殿,她更多是用它們來為娘子綰發,為娘子做些可口的點心。 她低聲將從內侍那兒審問來的消息給崔檀令說了。 銅鏡中映出的女郎面容上飛快閃過一抹冷意。 “滎陽鄭氏……” 她那生得美,但心眼兒很小的大jiejie嫁的就是滎陽鄭氏的三公子。 不知此回會不會牽連到她。 心里想著事兒,崔檀令嘆了口氣,總覺得這些時日很不太平,看來到時候不僅得去佛前燒香還愿,還得請些平安符戴在身上才好。 給陸峮求一個,給阿娘求兩個,若阿耶沒再固執惹人嫌了,就分給他一個。 給長兄阿嫂瞳哥兒還有阿嫂肚里的小娃娃都求一個,二兄雖然皮厚,但也還是給他求一個吧。 陸峮出來時就看見她在掰著指頭算著什么東西,不由得問了一句:“算什么呢?” 崔檀令正想回話,就看見他捧著一條巾帕草草擦了幾把頭發就準備不管了,可那墨玉一般的發絲上分明還滴著水。 她低聲吩咐綠枝:“叫膳房晚半刻鐘再上菜?!?/br> 綠枝點了點頭,又會意地叫宮人們一塊兒退下。 “郎君,你來?!?/br> 崔檀令招了招手。 陸峮屁顛兒屁顛兒地走了過去。 他覺得自己后邊少了條尾巴。 崔檀令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