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 第51節
想到這里,崔檀令摸了摸瞳哥兒懵懂的小臉:“還好咱們瞳哥兒是個好孩子,從小就知道心疼咱們,是不是?” 雖然不知為何被夸但也很高興的瞳哥兒悄悄挺圓了小肚子。 一家人高高興興地用了午膳,盧夫人還對著陸峮送來的那些小青菜做出了如下點評:“挺新鮮的?!?/br> 接著又問崔檀令:“你沒跟著一塊兒下地吧?” 若她的嬌嬌女兒在這些小青菜的成長過程中也出了力,那盧夫人品出來的就不是新鮮微甘,而都是苦澀了。 崔檀令搖了搖頭,給傻乎乎也跟著她們一塊兒抬起頭來的瞳哥兒倒了一杯桂花漿水:“沒有,阿娘知道我這性子的,站得久了都嫌累,何況真去做那些農活兒?!?/br> 盧夫人放了心,不過:“不過來年開春時,按著禮制你也得跟著出席親蠶禮。陛下重視??椶r耕是好事兒,這天下穩定哪,我便也能少cao心你一些?!?/br> 她話里的含義有些沉重,崔檀令佯裝不懂,只笑道:“陛下待我如何,阿娘這幾日也瞧見了。我會過得很好的?!?/br> 天子女婿其他的地方先且不論,在待兕奴這方面,的確是挑不出什么錯。 盧夫人抬眼看了看這碧云殿,若不是真心喜歡,怎會寧愿叫自己忍了來回奔波的辛勞也要來陪她,又怎會見著新鮮長成的小青菜就記掛著病體初愈的她胃口不好,巴巴兒就叫人送了過來? 想起這事兒,盧夫人轉過身去叮囑綠枝她們:“這湯山行宮從前宮里的貴人常來,這里還留著的恐怕多是前朝的老人兒了。你們伺候的時候上些心,別叫那些人沖撞了兕奴?!?/br> 綠枝肅著臉點了點頭。 崔檀令倒是沒太在意這個,有女使宮人們陪著,行宮內外都有侍衛戍守,哪里來的狂徒能傷著她? 不過話無絕對,崔檀令今日還就真的犯了這個邪。 · 用過午膳,盧夫人她們自回去松風山莊歇息了,崔檀令一個人在碧云殿里歇了個晌,正猶豫著是吃頓小點心再接著睡,還是起來再去呼吸呼吸林間的清新空氣。 病了這幾日,崔檀令雖然躺得很熟練,但被管著不能出去和她自個兒不能出去,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她一時開始有些貪看起湯山蒼翠滿目的山景來。 綠枝不敢又叫她出去吹風,萬一病加重了可怎么好? 崔檀令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在院子里站一站。 哼,待今夜陸峮翻窗進來時,她再叫他帶著自己出去走一走。 她還沒有見過深夜時分的山景,那模樣會是蕭瑟陰冷,還是月光融融,星辰滿天? 秋風泠泠,站立在庭院里中的美貌女郎卻能抵過滿園春色。 望著這樣絕殊離俗,姣治嫻都的娘子,綠枝她們心中也陡然升起一股自豪之情。 她們的主子就是全長安城最好的女郎,旁的十個疊起來疊成羅漢也比不上! 崔檀令站在庭院里,正巧看見兩個身著藍衣的宮人捧著一只色彩格外絢爛的彩雞說說笑笑地在紅墻下路過。 那彩雞,生得比陸峮那日逮回來的那只還要好看。 崔檀令有些好奇:“紫竹,你去問問她們,是在哪兒逮的這只彩雞?” 若是還有,她就叫侍衛去抓一只來,等著陸峮過來了便和他一塊兒烤來吃掉。 嗯……等他過來,只能算是吃夜宵了吧? 那兩個宮人被帶到皇后面前,看起來十分緊張,回起話來亦是結結巴巴的。 “回,回娘娘,這彩雞乃是奴婢們在后山溝里逮到的,想拿回去加餐……” 崔檀令倒是沒想過貪要她們這只現成的,只問:“這種彩雞很難得嗎?山里還有其他的嗎?” 藍衣宮人點了點頭:“有很多的,娘娘若喜歡,奴婢再去給您抓一只來?!?/br> 崔檀令難得有了興致:“帶路吧,我也去瞧一瞧?!?/br> 若是真的好吃,便叫陸峮再逮一些回去養在宮里。 崔檀令此時沒有意識到她現在碰著一件事兒就能想到那黑臉郎君有什么不對,只在綠枝她們有些擔憂的眼神中換了件更厚實些的衣裳,跟著藍衣宮人一塊兒去后山瞧瞧彩雞。 這一瞧,便瞧出了事兒。 · 陸峮正在紫宸殿內同沈從瑾他們討論政事,嘴皮子都險些說到冒煙兒。 好容易解決了一個大家爭議不休的點,他叫朝臣們出去放放水活絡活絡腦子,自個兒則是端起茶盞一飲而盡,原本繃緊的嚴肅神色也微微松快了一些。 這樣難得的松快時光卻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給打斷了。 陸峮認出那人是他留在湯山行宮保護嬌小姐的周武鐵。 他屏退了殿內的其他人,努力壓抑著心里的壞情緒,沉聲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是嬌小姐病得又重了些,還是她提前回來了,想叫周武鐵過來知會他一聲? 兩者都不是。 周武鐵跪在冰冷堅硬的金磚之上,羞愧道:“臣無能,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被叛賊給劫走了!” ‘咣’的一聲。 年輕威武的帝王失手打碎了手里的茶盞。 第40章 [vip] 第四十章(加更版) 崔檀令昏昏沉沉醒來的時候, 便被周邊怪異的動靜鬧得心中一緊。 她記得……她帶著綠枝與紫竹,跟著那兩個行宮里伺候的藍衣宮人往后山去了。后山清靜,偶有幾聲簌簌的怪聲, 她們也沒當回事, 只當是彩雞出來活動發出的聲響。 那兩個藍衣宮人原本恭敬的臉陡然間便變了模樣,身形靈動, 飛快以手作刀擊暈了見勢不對張嘴要喊的綠枝她們, 隨即又從懷里摸出塊絹帕蒙在崔檀令面上,不過瞬息之間,方才還驚恐欲逃的黃衫女郎便軟軟倒了下去。 醒來之后, 她便發現自己身處一輛正在疾馳的馬車之中。 崔檀令繃著臉打量了一轉,車廂內布置得不說奢華, 卻也十分細致周到,她身下墊著的乃是十金方得一尺的提花絹織成的軟墊, 靠著車壁擺著一個紫檀暗八仙嵌柜,對面的黃花梨小幾上還擺著一套茶具并幾樣點心。 崔檀令有些失望, 沒有看見綠枝她們,只有她一個人。 費心將她擄走, 卻又未曾苛待她……背后之人,是陸峮又或者阿耶的政敵嗎? 他們是想要將她作為與陸峮他們談判的籌碼,又或者是想要以她的聲名性命為餌, 要挾陸峮他們去做一些事? 身下馬車疾馳而去, 崔檀令正想試著掀開車簾,將自己身上墜著的珍珠玉飾丟一些下去,哪怕是被百姓撿到拿去典賣, 宮中尚寶局所出的東西都有著獨特的印記,只要有當鋪收到了, 陸峮與阿耶他們便會收到風聲。 可她剛一掀開車簾,前邊兒就傳來一陣嘲弄女聲:“娘娘,您別費勁兒了,窗戶封得死死的,便是您的一根頭發絲兒,也飛不出去?!?/br> 誰說話這般無禮? 崔檀令沒有發作,只緊緊抿著唇:“你們是誰派來的?!?/br> 那女子發出嗤的一聲氣聲,正想說什么,卻被一旁駕馬的黑衣男子給攔住了:“暗藍,不得無禮?!?/br> 暗藍似乎有些不樂意,但黑衣男子,即是奚無聲暗衛中最得他信賴的暗叢瞥她一眼:“那是主子點名要好好護送到他身邊的人,你有幾個腦袋敢違逆主子的命令?” 暗藍低下頭,不再說話。 暗叢又敲打了她幾句,忽地側耳聽了聽車廂里邊兒的動靜,怎得沒聲兒了? 暗叢想到自家主子對里邊兒那位花費了好幾個暗樁才換來的崔家女郎的心意就覺得頭疼,待到大業成,紫微星再度庇佑奚朝天子,到時候什么女人沒有? 可偏偏主子就點名道姓要這個已經嫁做他人婦的崔家女郎。 “你進去盯著,別叫娘娘出什么事?!?/br> 得了暗叢的吩咐,暗藍還有些不情愿,可是想到主子,她只能忍住心里邊兒的不滿,冷著臉鉆進車廂。 崔檀令試了試,車窗果真被關得死死的,她用盡了力氣也沒能撼動半分,的確連塞出去一根頭發絲兒都有些費力。 她正有些沮喪,便看見車廂門被打開,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蒙面女子鉆了進來。 饒是用面巾蒙著半邊臉,暗藍的表情也能瞧出來很不友善。 左右都淪落到這地步了,崔檀令只寄希望于陸峮又或者是阿耶阿兄他們快些發現她不見的事,好追上來救她出去。 眼下對著這個表情倨傲的陌生女子,崔檀令只看了她一眼,便淡淡挪開了視線,瞧著很不感興趣的樣子。 瞧她這孤傲模樣,暗藍氣樂了,她是不知道自己如今到了個什么境地?還傲著呢? 崔檀令只是下意識地不想與這明顯來勢不善的陌生人說話。 可是…… 暗藍又看見那桃腮杏臉的美人轉過頭來,在有些昏暗的車廂里,她天然無瑕的一張芙蓉靨似乎都在發著光。 暗藍心下鄙夷,想必這女子就是用這副皮囊勾引了主子,才叫他才在南州安定下來不久就巴巴兒地派他們過來劫走她。 她已經是個成過親的婦人了,而且嫁的還是主子的死對頭——那叛軍頭子!主子為何要喜歡這樣一個徒有其表,愛慕虛榮的女人? 許是暗藍的目光太冰冷,像是伏在草叢中隨時準備伺機而動撕咬上來的蛇,崔檀令有些不適地顰眉:“我的兩個女使呢?” 暗藍嗤笑一聲,還在這兒裝慈悲呢。 她笑了笑,狀似隨意道:“娘娘身邊兒那兩個女使?哦,是否一人著綠衣裳,一人穿紫衣裳?” 見崔檀令點頭,暗藍嘴邊的笑意更加陰沉:“那便沒錯了,是被我們殺了?!?/br> 說完,她緊緊盯著崔檀令,不想放過她臉上閃過的一丁點痛苦、傷心之色。 崔檀令怔了怔,還沒來得及反應,車廂外傳來一聲冷喝:“暗藍,不得無禮!” “娘娘莫急,那兩位女使只是受了些傷,不會有性命之虞?!彼麄儺敃r的確是想殺了綠枝與紫竹二人的,但侍衛循跡而來,留在行宮里的幾個暗樁拼死抵抗,為他們爭取了些逃跑的時間,即便如此,也折損了幾個暗衛,他們才得帶著被迷暈過去的崔檀令匆匆逃走。 得知綠枝她們沒事,崔檀令心中稍稍安定下來。 她觀察過了,這兩人說話的腔調儼然就是長安城的官話,定是北地人無疑了。 可是馬車一路奔波不停,被馬蹄和車輪碾起的塵土偶爾會透過車窗傳出些不甚好聞的氣息進來,若是由湯山回長安城,又或者是回長安附近的山嶺村莊,官道的土都壓得實在,斷不可能有這般塵土飛揚的樣子。 那她們只能走的是遠離長安城的小路。 觀這人身著的暗黑勁裝上面無一絲紋飾,腰間佩刀、藥囊,儼然是個練家子。 說的是長安腔調,又能養得起一批對他死心塌地的暗衛的人,也就那么幾個。 “是奚無聲派你們來的?” 崔檀令只是平平淡淡地猜了一句,暗藍的手便已經握到了刀把上:“放肆!你怎可直呼主子名諱!” 竟是一個仗著主子因著她這張狐媚子面龐略多用了幾分心就開始蹬鼻子上臉的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