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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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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本就是容易感傷的性子, 想起賈母素日待她的好來,只道:“往常任性的時候, 還怪她偏心寶玉,現在想想, 她若待寶玉有十分, 對我也有七分了?!庇滞纯蘖艘粓?。偏這時候, 孫紹祖還來雪上加霜, 要接迎春回去——“李大人是那么判的,我們老爺板子都挨過了,林大人就算是皇親國戚, 也不能不認賬吧?”別說黛玉了,連宋氏都被這理直氣壯的樣子氣得喘不來氣, 直接打發人道:“誰說這案子就這么判了?現如今連李大人都不敢說這話呢!你們老爺要是覺得自己白挨了板子, 找李大人哭鬧去,橫豎這事兒已經到了蘭臺寺, 我們等官府的文書下來, 到底是誰在不講理,到時候自有分曉!”

    林滹夫婦倆原還想瞞著黛玉不給她跟著揪心, 但是孫紹祖那性子,哪里是善罷甘休的?當下鬧得滿城風雨,黛玉在屋里也有所耳聞。迎春本就是個懦弱怕事的性子, 聽了些風言風語,便害怕起來,道:“索性我還是回去吧, 要是鬧到了不能回頭的地步,不是更難么?”氣得繡橘罵她:“你這時候回去了,林姑娘成了什么人了?她這兩個月又是出錢又是出力的,光是藥錢就花了多少,好容易把你從閻王爺那兒搶回來,如今林老爺還在同孫家打官司呢,你倒要拍拍屁股回去了?”

    迎春被她說得一瑟縮:“可是如今這么干耗著,也不只是我擔驚受怕的,孫家再鬧下去,林老爺在官場怎么做人呢?”

    黛玉正巧來看她,聽了這話,只覺得哭笑不得:“原來你是這么想的,怪不得從前那些事兒,明明都清清楚楚地擺著,你就是想和稀泥。又不是我叔叔作jian犯科、混賬無賴,怎么就他不好做人了?現如今還不知道怎么判,但孫紹祖傷人的事兒已經定性,誰是誰非一目了然,二jiejie這時候退縮,不叫替我叔叔著想,反而是幫了那些趾高氣昂著胡攪蠻纏的人?!?/br>
    迎春哭道:“我又不是你們這樣有主意的人,原來我腦子就不大清楚,如今里頭進了血塊,更不明白了,但我還曉得,哪兒我都是可有可無的。以前老太太、二太太養著,好歹過了幾年好日子——我難道不知道我當時在挨欺負?只是又能如何呢?你說老太太給了寶玉十分,也就給了你七分,要是同寶玉對比,我連兩三分都勉強,可是這已經是對我最好的人了。一次兩次的,還有人替我爭,你們都走了以后,我該怎么活呢?倒不如一開始就習慣著?!?/br>
    這話聽起來沒用過了頭,但誰又忍心責備她呢?黛玉坐到她身邊去,和她一起頭挨著頭痛哭了一場。紫鵑怕她哭出毛病來,想要勸勸,卻也不知如何開口。好在黛玉哭了這一場,擦干凈眼淚,倒像是又有精神了:“你放心,有我在,往后會好的?!?/br>
    迎春還在發著抖,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去過真正的無憂無慮的生活。早前探春理家的時候,也不是沒拉她一把,可是現如今,三丫頭卻漂泊在天涯海角,至今也沒個音訊傳回來。連探春那樣要強能干的,都左右不了自己的身世,柔柔弱弱的、仿佛風吹著就能倒的黛玉又能堅持多久呢?現如今還有林滹夫婦兩個幫著她,遠著還有太子,所以她什么都不用怕,可是將來呢?等到了宮里,她和太子的關系就要變了,而一旦同太子,或者太子其他的妃子有了矛盾,那可是連神通廣大的林家大爺、二爺都沒法幫她的局面了。

    可是至少現在,黛玉把她的手按在心口,堅定不移地說:“沒事了?!?/br>
    孫林兩家的官司耗得太久了,久到忠順王直接把仵作給迎春的驗傷報告配合當時太醫的口供一起交給了刑部:“暴力傷人,按大興律處置?!?/br>
    刑部員外郎有些為難:“畢竟是夫妻內務,是不是該變通一二?”

    忠順王笑道:“王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為何丈夫犯法就要變通?該有王子叫

    屈了?!?/br>
    幾時真有王子因為打死一兩個無關緊要的人就入獄了?義忠老千歲和忠定王做了那么多事,可是要不是最后得罪了上皇,什么事兒都不會有。但這種話刑部員外郎可不敢當著忠順王的面說——當著誰的面都不敢說,小命要緊,他也只能迂回著說:“天下百姓,皆成婚姻,如果有了前例,往后夫妻間的家務事都要打官司,官府也只能按前例判的話,天下間該有多少夫妻離散,多少子女得不到撫養呢?!?/br>
    忠順王皺眉道:“天下間那么多夫妻,倘若有了前例,一個人打死打傷了另一個,只因為是夫妻,就得輕判,不痛不癢地打幾個板子,你猜會有多少膽大妄為之輩動歪心思?你好歹也是刑部的人,大興律法擺在那兒,這要通融,那要變通,你怎么不干脆上書陛下,索性把國法改了?”

    刑部員外郎忙下跪高呼不敢。

    忠順王見著劉遇的時候像是還有些憤懣:“連刑部的人都不把國法當回事,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劉遇“噗嗤”一聲笑起來。在木蘭圍場之事發生前,這位忠順王叔可從來不是會把大興律放在眼里的人,可真是形勢迫人,要是擱兩年前,誰也想不到忠順王也會成為這樣裝模作樣、生怕別人不滿意的人,他笑夠了,方正色道:“王叔說的有道理。只盼日后再有類似的事,哪怕遞訴狀喊冤的不是林博士,而是個平頭百姓,官司也能按國律判。這就是御史臺要忙活的事兒了?!?/br>
    忠順王當初去御史臺的時候,也沒想到這差事竟然要干這么久,或者說,竟然能干這么久?;实蹖λ菜闶呛竦懒?,木蘭之事后,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竟然還能在朝堂上施展拳腳。但他也明白,倘若他做了什么讓那位帝王不滿意的事兒,這份自由也就到此為止了。

    皇帝比太上皇大方得多,但他到底是太上皇的親兒子。那么劉遇呢?有朝一日他登上那個位子,又是怎樣的做派?

    他們進了養心殿,皇帝還在看奏折,看到劉遇的時候,眉頭明顯得舒展了一些——曾有人擔心過天家無情,劉遇當上太子后,父子間就要有猜忌了,但很顯然,皇帝并沒有擔心過長子要奪他的權,依舊對太子不容置疑地信賴和偏愛著。

    忠順王一邊覺得心驚,一邊又有些不可思議,倒是在心里一嘆,倘若上皇當年如皇帝這般信任自己的兒子,也許根本不至于有京城那么多年的風云詭譎,多少文臣武將并非死在戰場,而是死在當時從龍之爭的勾心斗角里?可是若是太上皇也是和皇帝一個性子,這皇位恐怕就輪不到當今圣上了。世事無常,義忠老千歲和忠定王相爭的時候,想必是想不到今天的局面的。

    皇帝甚至還有空笑吟吟地打趣兒子:“今日我們還在說,林徹這一外放,他妹子大婚的時候想要回來可不容易?!?/br>
    林徹幼年入仕,到現在也這么多年了,在文華閣歷練了不短的時日,如今太子羽翼漸豐,他作為最鐵桿的太子近臣,也是該出去攢攢資歷了。不過想想他妹子是誰——忠順王嘴一咧,也跟著笑了起來。

    劉遇倒是坦坦蕩蕩的,像是完全沒聽懂皇帝在揶揄些什么:“這些倒是小事,不過他定的是劉相家的孫女吧?親事定得雖早,因給劉相父子守孝的緣故,也拖了這些年,倒是要趁著他走之前把這事兒辦了?!?/br>
    劉是國姓,劉相家也稱得上滿門忠烈,出過不少忠臣義士了,皇帝略一沉吟:“倒是忘了這事,他們家也是會選媳婦。劉相的孫女兒,親事確實不可糊弄,他家當得體面?!彼烀O來,傳令林、劉兩家,擇日完婚。仍沒忘

    了同劉遇道:“你如今也不是小時候了,婚事也沒什么好拖的,太子封妃,禮部、內務府都要準備著,不許任性?!?/br>
    劉遇笑道:“我又不用外放,著什么急?如今手頭的事兒雖不及去年繁雜,樁樁件件卻也是要緊的,才理出個頭緒來,哪有空想那個?!?/br>
    話雖如此,哪個父母不盼著兒女早早成家生子呢?皇帝自知身體虛弱,沒什么大壽數,便更著急一些。明珠族姬是孰湖自己定下的,他舅舅家的表妹,要真說起來,也可稱得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民間父母是不許小孩兒們動私情的,宮里規矩雖多,劉遇卻可不必守這等規矩——他原先就是那個制定規矩的人。然而他自己開口要的太子妃,這么中意了,宮里眾人催他完婚,他卻仿佛不疾不徐的,饒是“知子莫若父”,皇帝也有些弄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了。

    連忠順王都在四下無人時勸他:“人都定下了,還有什么好等的?東宮也該有個女主人了?!?/br>
    劉遇還是那個樣子:“等等唄,我又不急?!?/br>
    都說皇帝不急太監急,這可是太子不急皇帝急了,偏這小祖宗打定主意的事兒,別人還奈何不了他。一時間連忠順王都有些奇怪——他自己看上的姑娘,必是十分喜歡的,哪怕一出了上皇的孝就大婚,也沒人敢笑話他,怎么他不但不迫不及待,反而真的像是在等什么?

    有什么好等的呢?雖然明珠族姬在林家也不會丟,但是看看她這一年,也沒閑著?若是早早把她娶進宮來,起碼孫家和賈氏的這樁閑事她就不必管了。也不是說這官司有什么不好,但是多一事確實不如少一事。

    忠順王卻是不知道,劉遇在等的,就是這樣所謂的“麻煩事”。

    嬌弱的美人兒固然賞心悅目,但他畢竟一開始看上的,就是那個堅定不移地支持、請求他徹查江南鹽案、還林海瞑目的女孩兒。

    第178章 第178章

    林徹和劉融山的親事確實定了好幾年了, 如今連皇上都開了尊口,兩家亦覺得沒有必要再拖下去, 立刻請人看好日子,定下婚期來, 連林徥也從學堂里回來幫忙。

    宋氏與韻婉、馥環商議道:“玉兒的外祖母才剛過世沒多久, 心里還難過著, 漱楠苑里還有她表姐在養傷, 也不宜折騰,徹兒的事,不能累著她。咱們幾個把這事兒辦妥就是了?!别キh笑道:“其實也不難。大哥大嫂子的前例在那兒, 就按著當年那么辦也就是了。就是這么些年過去了,下人也換了一批, 得重新教好怎么行事為妥?!?/br>
    她們想起賈母葬禮上賈家那些不太像話的行事, 心有戚戚,還是宋氏說:“他家二太太也盡心了, 不過有多少錢才好辦多大的事, 他家本來就傷了元氣,家底子不如從前, 喪事規格卻還要按著從前國公府的樣子擺,自然是有許多不到位的地方。也不能怪他們,那么些個老親戚、舊同僚, 都還端著舊日的身份呢,他家老太君也是那幾家的一個領頭人物,他們家想把身份降下來, 那幾家都不讓?!?/br>
    韻婉笑道:“在說二弟的婚事呢,怎么又說到人家去了。馥妹說按著我們當年的例子辦,卻是想得容易了,我嫁進來的時候,我家已經沒人了,劉相家卻是人丁興旺的,融姑娘輩分又高,到時候接親的規矩自有不同,再有就是他家來送親的人肯定也多,怎么安排著吃、住,都要提前想好,還有就是明年開春就大考了,我聽說融姑娘也有侄兒要來考試的,恐怕就是送完親就留在京里備考了,省得路上來回折騰。雖說他家家大業大的,肯定也安排著在京里備考的事兒,但到時候二弟就是人家姑父了,能不幫著張羅著?”

    宋氏道:“你說得有道理,這些還得老爺先去和劉家的家主去信,提前商量好,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或者咱們自己拿主意,卻是自作主張,人家另有打算的?!?/br>
    幾人正說著話,聽見錦書來報:“三爺回來了?!倍夹Φ溃骸八伤闵岬梅畔乱粫汗φn了?!卞\荷道:“老爺在和三爺說話呢,怕太太等得著急,叫我先來跟太太說一聲,一會兒三爺就來給太太請安了?!?/br>
    宋氏嗔怪道:“他們在學堂里不是常能見著?這時候又有話說?!币虻搅孙堻c,忙命人擺席備菜,又問林徥的院子收拾好沒有。

    馥環道:“太太還不知道雪棗的脾氣?打前幾天你說了一聲阿徹要辦婚事,阿徥大約要回來,她就張羅著收拾了?!彼肓讼?,還是多嘴問了句,“阿徥也定了人了,他屋里該添人了,太太要是覺得雪棗不合適,索性給她換個人伺候,或者配人罷。我看這丫頭有些死心眼?!?/br>
    “阿徥屋里添人的事兒可由不得我?!彼问虾Φ?,“他兩個哥哥都沒屋里人,他有樣學樣的,也說沒這個必要。雪棗那丫頭,回頭我來勸她,你們不用擔心?!?/br>
    韻婉懷著昭昭的時候,也想過給林征添兩個服侍的人,只是林征覺得沒必要,說是倘若沒來京里,還是在晉陽,就壓根沒有通房這回事了,只不過換了個地方,又何必多此一舉。韻婉是無所謂別人說她嫉妒愛吃醋的,如今女兒出生,夫妻和睦,倒也有幾分感激。至于林徹,就是單純的文人心理,說是丫頭們多半大字不識幾個,雖是她們出身限制,可他確實和她們說不上多少話,她們在小門小戶的更自在些,若是在他屋里,怕是連話都說不上幾句。到時候就算給他生兒育女,他也難真的尊重人家,又何必害了人家女孩兒呢?也不要通房。林徥倒不一定是和他們倆一個想法,可兩個兄長都沒有,他自然也不肯特殊。

    馥環看著自己家這幾個兄弟,要說對云渡沒怨,那是不可能的。她嫁進南安王府之前,云渡屋里就有了人,她也沒把人趕出去或者苛待她們,到了第二年,南安太妃嫌她沒生孩子

    ,便想要給云渡納兩個小門小戶的、可上戶部文書的妾室過門——她既然看不上云浩,自然也看不上所謂的“丫頭生的”曾孫子,既然孫媳婦生不了,那就再添兩個孫媳婦。約莫是這個邏輯,只是誰忍受得了這個?也就背上了“妒婦”的罵名,直到回家來,還能聽到有說她不容人的呢。她對云渡的情是真的,怨也是真的,如今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哪種情緒占了上風。

    林徥從父親那兒一出來,便急急忙忙來給母親請安,宋氏笑道:“來得正巧,先吃了飯再去換衣裳,你meimei也快來了?!?/br>
    韻婉也跟著道:“出去了一趟,瘦了不少,倒還是那么精神?!?/br>
    黛玉聽說三哥回來了,也匆忙趕了過來,一見了他就怪他:“家里這樣大,都沒有哥哥讀書的地方了?特特地跑出去,出去也就罷了,幾個月了也沒見哥哥回來,也不怕嬸娘擔心你?!?/br>
    林徥笑道:“按著大哥、二哥忙碌的程度,meimei這幾個月見他們也有限。再說,我聽說二哥沒多久就要外放了,meimei豈不是更要舍不得?”

    林徹即將外放的事兒,大家心里也是有數,劉遇早一年就來提過,如今京里局勢也穩定了,林征還回到京里,他也是時候出去磨煉一二了。在官場上經營的人都知道,此時的外放可是為了以后的高升,只是即便如此,家里人還是很有些不舍的。林徹自己橫豎一直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黛玉嘆了口氣:“倘若都不用出去當值、外放,一直待在家里,自然是最好的?!彼f完自己也覺得這話實在幼稚,撇過臉去笑了笑。

    宋氏道:“要是有金山銀山,不用擔心座山吃空,誰不樂意躺在家里享福呢?只是都享福去,沒人種田,沒人紡織,手上捏著銀子也得餓死凍死。你哥哥們出去,守邊關也好,做地方官也把,都是和那些做工的人一樣的,雖然都說升官發財,升官發財的,可是升官也不全是為了發財,否則陛下武百官驚嘆不已的程度呢?”

    黛玉向來是不愛管別人的想法的,當年寶玉對仕途經濟深惡痛絕,她也不像其他姐妹那樣幫著勸誡,后來來了叔叔家,林徥執著此道,她也不會像寶玉那樣,覺得他潛心鉆營、俗不可耐。說到底,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又沒有什么規定了一定某條路是對的,某條路走不通。不過此時聽嬸娘這么一說,為官做宰竟有了別的解釋,她亦覺得有理:“聽嬸娘這么說,二哥要是不出去,那就是那地方的損失了?!?/br>
    “這話你別當著他的面說,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br>
    幾人正說著話,丫頭們來報:“菜都齊了?!北闳ハ下渥?。因林征、林徹不在,韻婉推林徥坐在宋氏下手第一個位子,林徥推辭不過,又有黛玉跟著勸“三哥這么久沒回來了,坐得離嬸娘近著?!?,便也坐下了。馥環問了聲昭昭,韻婉道:“在她奶娘那兒呢,應該已經睡下了?!别キh便點點頭,囑咐下人送兩個菜去春綠院:“現在去春綠園要繞一下路了,你們辛苦一點。他們家醫館如今名氣也有,忙起來連錢老太太和錢太太都要團團轉的,哪兒顧得上吃飯。梔丫頭還在長身體呢,飯不好好吃,別說給人看病了,自己先病了?!?/br>
    文杏道:“我去跑這一趟,姑娘就放心吧,看著錢姑娘吃完我才回來?!?/br>
    林徥聽她提到幾梔,略一慌神,筷子險些沒拿穩,見宋氏似有深意地看著自己,忙羞愧地低下頭去,不敢言語。

    宋氏也是年輕過的,知道這種小兒女情竇初開的心動,哪兒是說沒就沒了的。不過她養了林徥一場

    ,知道他的性子,多半是要發乎情,止乎禮的,并不敢委屈了郁姑娘,更何況幾梔這醫館開起來,也有不少責備她拋頭露面的聲音,但她卻充耳不聞,每日行醫治病,樂在其中,宋氏看她的笑顏,也知道她絕不會輕言放棄,更不會為了所謂的兒女情長,就去做不樂意做的事——更何況這事兒說到底,也就是林徥自己在胡思亂想罷了,看幾梔落落大方的樣兒,還真沒有什么特別的想法。她嘆了一口氣,也沒責備兒子這么久了還沒忘了不該惦記的人,只囑咐兒女們好好用餐。

    說到林徹的婚事,她倒想起來,叮囑了林徥一聲:“你的院子挨著你二哥哥,他院子里這些時候肯定是人來人往的,你要是嫌煩,就去你父親書房里溫書,不要再去攬月樓了,玉兒院子里現在住了個女客,在養傷呢?!?/br>
    黛玉知道自己給迎春打官司的事兒鬧得挺大的,想來三哥也聽說了,不覺有些緊張。當初馥環在云家挨了欺負,林徹去給她出頭的時候,林徥就試著勸他不要這么沖動,因為有礙家里女孩兒的名聲,現如今自己這舉動,可比二哥的還要更沖動了,也不知道三哥會怎么評價呢?她自然是不覺得自己做得不對的,可是倘若三哥不贊成,她多多少少會有些失落難過。

    林徥卻是提也沒提這事,只笑了笑,應了一聲:“今日父親已經說過了,叫我這幾天在他那兒念書?!?/br>
    “說是回來賀阿徹的好事,結果你心里還是只想著溫書?!表嵧竦?,“也好,人有個念想是最好的,要是不知道自己最想做什么、應該做什么,那才難受呢。想著要做成一件事,然后一直奔著那個方向跑,自己心里也痛快。你看錢姑娘,小小年紀,就有了目標,多好?!?/br>
    林徥笑道:“我是不如錢姑娘的——我不過是,除了念書也不會什么罷了?!?/br>
    說者無心,黛玉卻也不自覺地開始想,如果現在要她設一個一輩子往那里奔跑的目標,會是什么呢?

    馥環像是看出她的困惑似的,一邊給韻婉斟了一杯酒,一邊道:“幾梔雖然好,但也十分難得,多數人,比如我,還不是走一步看一步?嬸娘當年說要做個女教習,最后還不是相夫教子,過得比大多數人都好?!表嵧褚嗫粗煊裥Φ溃骸罢f得是,我當年也就一個愿望,如今也實現了,卻也沒有以前想象得那么空虛,有時候看著昭昭,她笑我也笑,她哭我也笑,一天就這么笑過去了,玉兒還小呢,不必在意我說的話,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慢悠悠地走過去就是了?!?/br>
    黛玉抿唇一笑,卻還是在想,她這一生,最想要什么呢?

    第179章 第179章

    紫鵑見黛玉回來后便一直在冥思苦想, 不禁笑她:“怎么三爺回來了,姑娘反而開始苦惱了呢?”倒是想起了什么, 指著迎春的屋子方向悄悄問了聲,“三爺有沒有說什么?”

    黛玉輕輕搖了搖頭, 紫鵑松了一口氣, 又有些疑惑:“那姑娘在愁什么呢?”

    “我和三哥, 到底不如和二哥那般無話不說。此刻連我也不知道, 三哥是真的覺得我做得對,還是因為太子殿下的緣故,雖有不滿, 也不便言說?!摈煊駠@了口氣。

    紫鵑笑道:“姑娘前幾天還在勸迎姑娘,怎么現在自己倒想岔了?你也說了, 孫老爺的行為是犯了法的, 迎姑娘當時只剩一口氣在,錢老爺和李太醫花了多久才把她從閻王爺那兒搶回來?就這, 還要三天兩頭地頭痛腦熱呢。這官司是非打不可的, 是再正確不過的事了,別人若是有看法, 那他們不是蠢,就是壞。這么簡單的道理,三爺能不懂?他既然沒說什么, 那就是贊成了。之前三爺攔著不讓二爺給環姑娘出頭,那是因為當時環姑娘人還在云家,而且自己也還攔著不讓二爺和云家鬧僵呢。三爺當時說起來, 怕是擔心要耽誤姑娘你說親,還有就是環姑娘當時鐵了心留在云家,他怕鬧翻了,環姑娘在那兒更不好,又不是說他膽小怕事,或者不明事理。姑娘這么不信任他,要是叫三爺知道了,恐怕要傷心了?!?/br>
    黛玉被說得一愣:“我這是被你勸好了?”

    紫鵑佯裝生氣道:“怎么,我就不能講兩句有用的話,讓姑娘服氣我?”

    黛玉推了推她,又像是忽然想起來了,順嘴問道:“紫鵑,你將來想做什么?”

    紫鵑沒料到黛玉會問她這個,一時也犯起了疑惑。她和雪雁都是要跟著姑娘進宮的,規矩都學了小半年了,怎么姑娘忽然問這個?莫非是不想帶她們進宮了?她當下就哭道:“姑娘這是什么意思?說好了一輩子跟著你服侍你,如今姑娘嫌棄我們,要趕我們走了?”

    黛玉也有些慌,忙擺手道:“你在想什么呢?我不過是今天被大嫂子說得有感而發。你看,三個哥哥不說了,都知道要做什么。幾梔meimei還比我小呢,卻是從小就知道將來要做懸壺濟世的名醫。大嫂子么,就是為了替她父親報仇雪恨。我從方才就在想,我也這么大了,卻還不知道這一輩子,究竟在為了什么在活呢?田上的農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都知道自己是在為了一家老小的溫飽勞作呢。我就這么著,像是什么也沒做,又像是不知道要做什么?!?/br>
    紫鵑也被問住了,片刻后才道:“姑娘又何必鉆牛角尖呢?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摈煊袢缃竦纳?,已經比她從前想象的最好的情形還要好了。進宮當太子妃,這得是多大的榮耀?太子殿下還是個豐神俊秀、溫文爾雅的好兒郎,怎么姑娘卻又開始想這些了?都說寶玉是個傻的,容易魔怔了,姑娘可千萬不能學他。只是她到底也就是個小丫鬟,字還是黛玉教的,不做睜眼瞎罷了,要說道理,也實在講不出來,只能道:“二爺去考學的時候才幾歲?就算是當世有名的神童,難道那時候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還不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地就知道想要什么了?!?/br>
    林徹確實慢慢地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之類的,但她還有這個機會嗎?她就要進宮了,之前太上皇出殯的時候,她就時常進宮陪伴皇后,為她抄寫佛經,已經經歷過了宮里的生活,比起秦嬤嬤耳提面命的那些規矩,現實的后宮更是個需要步步謹慎的地方,一著不慎,怕就要經歷元春的那些。到那時節,她還有自己的生活嗎?

    黛玉顯得更加憂心忡忡了。

    紫鵑看著著急,只是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勸還好,急得團團轉,好在沒一會兒,錦荷就進來問:“二爺問

    姑娘歇下沒有呢,說是姑娘要是還醒著,他有事來和姑娘說?!弊嚣N忙道:“還早呢,二爺如今這么忙,難得來一次漱楠苑,肯定是有事兒。他就是不說直接來,誰還會說他什么不成?還特意讓人來問,我看秦嬤嬤也挑不出他規矩的錯來?!币幻嬲f一面趕緊去備茶點了。

    二哥之前來漱楠苑可沒這么多忌諱,黛玉也知道他是怕遇著迎春——倒是他多心了,迎春連日來一向躲在自己屋里,連在院子里散步都極少。她也有幾日沒見著二哥了,況他好事在即,以后娶妻、外放,再像這樣無拘無束地相處的時日也不多了,遂又命丫鬟再點兩盞燈,讓屋里更亮堂些。

    林徹一進門就笑了:“點這么多燈,也不怕晃眼睛,一會兒不打算睡了不成?”

    黛玉撒嬌道:“二嫂子還沒進門呢,哥哥就不想與我秉燭夜談了?!?/br>
    林徹舉手投降:“你這嘴皮子這么厲害,怎么盡對著我使,對著大哥同阿徥的時候那么乖巧,我同他們說你欺負我,還要被大哥罵——不過今兒個你得謝謝我?!?/br>
    黛玉知道他必然不是說空話,猶豫了一下問:“能讓二哥聽到的,必然是大事,提前告訴我沒事么?”

    “確實是大事,你都為了這事兒cao心了幾個月了?!绷謴匦χ鴨査?,“真不想知道?”

    黛玉一聽,便知是迎春的事,當下欣喜道:“是二表姐的官司有進展是不是?哥哥快告訴我!”

    林徹逗了她一會兒,到底還是告訴了她:“我回來的時候,刑部已經去孫家拿人了。明兒個你表姐就能去戶部辦理同他切開戶籍的事兒了——其實按道理來說,孫紹祖被不被抓,都不妨礙這個,不過,那姓孫的罪有應得,這次應該是徹底栽了?!?/br>
    黛玉“噗嗤”一聲笑了,又起身行禮,道:“這次還要多謝二哥呢?!?/br>
    “謝我做什么,我不過是消息靈通,提前告訴你一聲罷了,替你打官司的是父親,忙前忙后的是崔管事,你改天要去謝謝他們才是?!?/br>
    黛玉道:“叔父自然是要謝的,我也早預備著請崔管事吃酒了。只是我也知道,二哥雖然沒直接幫忙,可是這么多天下來,要是沒有二哥在其中幫我周旋,我怎么也要挨點唾沫星子的。我雖自認問心無愧,可是總有些人要覺得我在多管閑事、仗勢欺人,酸腐書生的嘴巴那么厲害,二哥著實辛苦了?!?/br>
    林徹大笑道:“這你就太抬舉我了,我可沒這本事。再者說了,會非議你的人,本來就不太看得順眼我。你真當我在那些寫文章的人里頭是什么領袖人物、人人都喜歡么?我不討人喜歡的地方多了去了,只是他們筆桿子沒我硬,所以腰桿子也挺不直罷了。不過說到底,讀書人最后想要養活自己,還是要入仕的,太子殿下給你撐腰,他們也怕得罪了殿下,讀上幾十年的書,也沒得到朝廷上展示的機會,是以不敢直截了當地說你什么的。我這時候什么也不說,就是幫你們了,不然我隨口寫兩筆,他們可就找著敢辯論的人了,到時候又是腥風血雨的。我倒是不怕和他們辯,只是確實費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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